书接上回,苏宥祁在剑冢里寻到一把满是灰尘的剑,出了剑冢后,师父告诉他如何让剑认主 ,后以一命换一命的代价,令苏宥祁让剑认主,“剑若认主,红光熄灭,剑若不认,则人亡剑重回剑冢 ,等待下一位拔剑之人”
夜已三更,山门大阵的磷光熄到只剩一线,像被月色割开的银丝。苏宥祁踏过那条“归客径”,石阶上布满三百年无人修剪的草,草叶薄如刃,割不破他的皮肤,却在他脚踝拖出一道道冰冷的绿痕。
风从剑冢深处吹来,带着铁锈与松脂混成的苦甜味,掠过他的耳廓时仿佛有人低声唤他的名字——不是沈青崖,而是更古旧、更遥远的一声。 在他走到最后一阶的时候,泉眼“松醴”在脚下无声地涌着。水色极黑,像把夜空盛进了石槽里。苏宥祁跪下来,把剑平放水面上。
第一缕泉水触剑的刹那,剑上泥锈发出细碎的爆裂声,像久冻的湖面被春雷劈开。此时此刻暗纹里的青金月相逐格亮起,从朔到望,整整三十格,一格不差。
第二声爆裂来自剑格。墨玉“听血石”忽然浮起,像被无形的线牵出玉槽,悬停在苏宥祁脉门上方。此时此刻石心中的那粒赤芒此刻不再闪,而是凝成一滴静止的血珠。
第三声爆裂在苏宥祁胸腔里。他听见自己的心跳与剑脊月纹同步——咚、咚、咚地跳动着,而每一次地搏动,月纹就往前爬一格,血珠就往下坠一分。
当心跳与月纹同时抵达剑的那一刻,血珠无声地落进泉眼。黑水瞬间被染成极清透的银,像一整块月轮被折进剑身。 剑瞬间在水中立起,无风自动,剑尖直指苏宥祁眉心。 此刻并没有风,他却感到额心一凉,他深知这不是痛,而是某种被凝视的澄明。那凉意沿着鼻梁滑至唇角,再滑到喉结,最后停在他左胸第三根肋骨处。 那里,原本已熄灭的月痕重新亮起,却不是先前的赤色,而是与剑脊同款的青金。纹路似活物一般,顺着他皮肤游走,一路爬到掌心,与剑格残缺的墨玉缺口严丝合缝地咬合。只听到 咔哒一声极轻的金属扣合,像锁落,又似门开的场景。 随后苏宥祁听到剑在说话——不是声音,而是心跳。两枚心跳重叠在一起,分不清哪一下属于他,哪一下属于剑。
泉眼的水面开始下降,露出剑身真正的全貌:通体银白,唯有那道月相刻度是流动的青金,像一条会呼吸的河。剑脊最深处,隐约浮出两个极古的字—— 既望,而字成的一瞬,剑冢万剑齐喑。所有插在土中的残剑同时俯首,剑尖微不可察地朝他倾斜了半寸。
苏宥祁伸手,指尖刚碰到剑柄,掌心月痕便亮起一道细线,顺着剑格缠上护手,像替他系上一条看不见的穗。 剑很轻,轻得像没有重量;剑又很沉,沉得他整条手臂都在发抖。 他站起身时,脚下的石阶忽然开始风化,一寸寸碎成白沙。白沙被风卷起,却绕着他与剑旋转,像一场逆行的雪。 待最后一粒沙落回泉眼,泉眼枯了。 苏宥祁转身,身后已无路,只有一轮满月悬在剑冢上空,亮得几乎透明。 他抱着剑,赤足踏进月光里。每走一步,脚下便开出一朵银白的剑形霜花,霜花转瞬即融,只留下极淡的月纹,好像给大地盖了一个私章。 走到山门时,他回头望了一眼——剑冢的轮廓正在月光中慢慢淡去,像一幅被水晕开的旧画。 只有既望剑在他怀里微微发烫,像一颗不肯熄灭的心。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