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的药铺飘着煎药的热气,范闲刚掀开竹帘,就看见李承泽正站在柜台前翻药书,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停在画着甘草的图谱上。药铺老板抱着药杵在石臼里捣着什么,木槌撞石头的闷响混着药香漫出来,惊飞了檐下啄食的麻雀。
“不是要买甘草?”范闲走过去时,衣角扫过堆着药包的竹筐,“怎么研究起图谱了?”
李承泽合上书册,指尖沾着点墨痕。“看你昨天喝枇杷水皱眉头,”他从柜台下摸出个油纸包,里面裹着切成片的甘草,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上面,泛着浅黄的光,“老板说加了蜜炙的甘草煮水,比单纯的蜜水更润喉。”他忽然抬手,用指腹蹭了蹭范闲的唇角,“昨晚咳得轻了?还是要罚你喝三天。”
药铺后院的桃树不知何时落了层花瓣,踩上去软绵绵的,像铺了层粉白的雪。范闲跟着李承泽往后院走时,看见昨天埋酒的地方插着根桃枝做记号,枝头还缀着朵半开的桃花。“这坛酒要埋到明年?”他蹲下身戳了戳松软的泥土,“到时候会不会被树根缠住?”
李承泽忽然从背后圈住他的腰,下巴抵在发顶。“缠住才好,”他的呼吸带着药香,“就像某些人,进了药铺就盯着桃花看,连账册都忘了核。”他伸手摘下枝头那朵半开的花,别在范闲耳后,“这是标记,免得你下次来偷摘桃花泡酒,被老板当成偷药贼。”
药铺老板端着刚煎好的药汤从屋里出来,木碗碰石阶的声响让两人慌忙分开。“二位公子的甘草,”老板把油纸包递过来,眼角的皱纹里堆着笑,“刚才说的甜汤方子,加三钱枸杞更养人——比御药房的方子实在。”
离开药铺时,竹篮里的甘草片晃出细碎的响。范闲拎着篮子走在青石板路上,耳后的桃花随着脚步轻轻颤,引得路过的孩童直瞅。“别总盯着我看,”他偏头躲开李承泽的目光,“再看花瓣要掉了。”
“掉了就再摘一朵,”李承泽伸手替他扶了扶花瓣,指尖擦过耳廓时有点痒,“前面有家糖画摊子,要不要买支桃花形状的?比账册里的书签显眼。”
糖画摊飘着焦糖的甜香,老师傅握着铜勺在青石板上游走,金色的糖丝很快凝成朵桃花,边缘还沾着细碎的糖粒。范闲刚接过糖画,就被李承泽咬了口花瓣,甜腻的糖味在舌尖散开时,他听见对方低笑:“比蜜炙甘草还甜,看来老板没骗我。”
回到别院时,王启年正蹲在院里晒药材,看见他们手里的甘草,眼睛亮了亮。“公子们买了甘草?”他直起身拍了拍围裙上的药屑,“厨房炖了雪梨,加进去正好——比单纯炖雪梨润多了。”
厨房的灶火噼啪作响,李承泽守在砂锅边搅着甜汤,甘草和雪梨的甜香混着蒸汽漫出来。范闲靠在门框上看他,忽然发现对方袖口沾着点桃汁,大概是早上摘桃花时蹭到的。“你的‘纪念品’比我的花还显眼,”他伸手去擦,指尖划过手腕时,摸到串用红绳系着的桃核手链,藏在袖口下,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昨天从桃树下捡的桃核,”李承泽没躲,任由他的指尖在手链上摩挲,“老板说桃木辟邪,比你案头那串旧檀木珠子灵。”他忽然低头,在范闲颈侧轻啄了下,“下次给你也串一根,比这朵易掉的桃花结实。”
甜汤炖好时,夕阳正从窗棂钻进来,在碗里投下细碎的金斑。范闲舀起一勺吹凉,雪梨的甜混着甘草的润滑进喉咙,比昨夜的枇杷水多了层暖意。“比蜜水好喝,”他含混地说,舌尖还留着甜香,“明天再去药铺买甘草?”
李承泽笑着抢过他手里的勺子,自己喝了一口。“明天去买莲子,”他舔了舔唇角的甜汤,“炖银耳莲子羹,比今天的甜汤更安神——免得某人总在夜里咳醒,吵得我睡不好。”他忽然从怀里摸出片压平的桃叶,和昨天那片放在一起,夹进范闲的账册里,“凑齐一对,比单独一片好看。”
暮色漫进厨房时,檐下的铜铃又响了,这次带着点饭香。范闲把账册合上,桃叶和桃花书签在纸页间轻轻蹭,发出细碎的声响。李承泽收拾砂锅时,他忽然发现对方的影子在墙上晃悠,和自己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两枝缠在一处的桃枝。
“晚上还去院里竹榻?”范闲帮着擦桌子,声音混着碗碟碰撞的脆响,“昨天的月光挺好,就是有点凉。”
李承泽把最后一只碗摞好,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烛火晃了晃。“去,”他伸手牵住范闲的手,掌心的温度暖得像灶膛的余温,“我多抱床毯子,比昨夜的薄被暖和。”他顿了顿,指尖在对方掌心画着圈,“再给你唱曲子——这次不唱跑调的,比王启年的小调好听。”
暮色渐浓时,两人的脚步声在回廊里回响,竹篮里的甘草片还在轻轻晃,像在为这段浸着药香与甜意的时光,悄悄打着温柔的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