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沾湿窗纸时,账册上的桃花书签被晚风掀起一角。范闲翻到空白页,笔尖刚蘸了墨,就被李承泽抽走了笔杆。“别写了,”他把砚台往旁边推了推,烛火在他眼底跳了跳,“账本明天再核,先喝枇杷叶水。”
陶碗里的茶汤泛着浅黄,热气裹着清苦的香。范闲刚抿了口,就被他捏住下巴往里灌,甜津津的蜜味混着药香滑进喉咙。“比药铺的苦汤子强吧?”李承泽舔了舔唇角沾的蜜,指尖在他喉结上轻轻按了下,“再咳就罚你喝三天合欢皮煮水。”
院外的虫鸣渐密,王启年早抱着谷筐回了屋。李承泽搬了竹榻到院里,月光在榻上铺了层薄霜。范闲蜷在他身边,闻着他衣襟上未散的艾草香,忽然想起白日药铺的桃花。“那书签要是掉了,”他往对方怀里蹭了蹭,“你得赔我一整枝新鲜的。”
“赔你座桃花林都行。”李承泽笑着咬他耳垂,指尖卷着他散在颈后的头发,“明年开春就种,比户部的粮仓还密。”他忽然起身,从屋里抱来坛酒,正是白日埋在桃树下的那坛。陶盖掀开时,酒香混着泥土的潮气漫出来,惊得竹榻下的蟋蟀停了声。
“偷喝?”范闲抢过酒坛,却被他按住手腕往嘴边送。酒液滑过喉咙时带着点甜,像掺了桃花蜜。“比御膳房的梨花白顺口。”李承泽的呼吸喷在他耳廓上,带着酒气的热,“埋到明年,比你案头的陈年墨还醇。”
月光爬到坛口时,两人的影子在地上缠成一团。范闲的手指抠着竹榻的缝隙,听着对方在耳边哼不成调的曲子,和白日桃树下的调子一模一样。“别唱了,”他笑着去捂他的嘴,却被他咬了指尖,“比王启年的鼾声还难听。”
“难听也只唱给你听。”李承泽把空坛推到一边,翻身压在他身上,竹榻发出“吱呀”的轻响,像药铺那扇老木门。范闲的后背抵着微凉的竹片,鼻尖却蹭到他发间的香气——是桃花酒混着艾草的清苦,还有他身上总也散不去的合欢香。
露水打湿发梢时,李承泽忽然起身去井边打水。范闲趴在榻边看他,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铜桶晃着水光过来,他忽然泼了瓢凉水在自己脸上,惊得打了个颤。“清醒点了?”范闲笑着递过帕子,却被他拽进怀里,凉水沾在颈间,激得他缩了缩脖子。
“晚上风凉。”李承泽把他抱回屋,烛火重新亮起时,范闲看见他耳尖的红。案头的药包还敞着口,合欢皮的暖香混着月光漫进来。李承泽忽然从怀里摸出样东西,是片压得平整的桃叶,边缘还带着点绿。“给你的第二件礼物,”他塞进范闲手里,指尖在他掌心挠了挠,“比桃花书签结实。”
窗外的铜铃又响了,这次带着点倦意。范闲把桃叶夹进账册,和那片干桃花并排躺着。李承泽吹熄烛火时,他忽然抓住对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像灶边的铁锅。“明天还去药铺吗?”他在黑暗里问,听见对方的呼吸落在发顶。
“去买甘草,”李承泽的声音带着笑意,“煮甜汤给你喝,比蜜水还甜。”
月光从窗缝钻进来,在账册上投下细长的影,像谁悄悄写下的未完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