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香

冰晶糕的甜香混着淡淡的酒香漫在偏殿里时，冰公主正用银签挑起一块雪莲子，看着它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的光。庞尊已经干掉了两盘糕点，指尖还沾着糖霜，正试图偷偷去够她盘子里的那一块，被她用冰棱轻轻敲了下手背。

“嘶——”庞尊缩手时，雷电在指尖跳了跳，“你这冰块儿，就不能温柔点？”嘴上抱怨着，眼睛却黏在她沾了点糖霜的唇角，像只盯着蜜糖的獾。

颜爵用尾巴卷着酒盏晃悠，墨色的灵力在他指尖凝成只小狐狸，正追着庞尊散落的雷电气息跑：“灵音的玉笛碎片我查过了，上面的黑粉末是‘蚀灵砂’，产自西荒的暗影谷。”他顿了顿，小狐狸突然炸开毛，“那地方现在归幻夜族管。”

“幻夜族？”火燎耶刚咬下一块冰晶糕，金色的睫毛上沾了点糖粒，“就是那个靠幻术在各族间游走的族群？听说他们的族长和二皇子交情不浅。”

冰公主的指尖猛地一凉，雪莲子从签上滑落。二皇子……这个名字像根冰刺，扎得她心口发疼。当年若不是他暗中挑拨，冰晶族也不会与水族反目，母亲更不会……

“你没事吧？”水王子的声音带着担忧，水流化作手帕，轻轻擦过她的指尖，“别想太多，幻夜族虽擅长幻术，但未必敢明着与冰晶宫为敌。”

“他们不是不敢，是在等。”颜爵的小狐狸突然钻进他袖中，“等暗影兽彻底冲破封印，等冰晶宫乱成一团，再坐收渔利。”他仰头饮尽杯中酒，“幻夜族的幻术能勾起人心里的执念，方才冰狱里的暗影兽，怕是已经被他们种下了幻术引子。”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风铃声，清脆得有些诡异。冰公主走到窗边，看见庭院里的冰风铃不知何时全换了样式，铃舌竟是用暗影冰蛛的腿骨做的，在风里摇出细碎的黑影。

“是幻术。”冰公主的瞳孔微微收缩，冰蓝色的灵力在眼底流转，“这些风铃是假的，真正的风铃昨夜就被灵音换走了。”

庞尊已经冲到殿外，雷电在掌心凝成光球，却在触到风铃的瞬间穿了过去——那些根本不是实体。他转身时，看见庭院里的积雪正在融化，露出底下漆黑的泥土，泥土里钻出无数只暗影冰蛛，密密麻麻地朝着偏殿爬来。

“又是这玩意儿！”庞尊的雷电炸开，却只能打散眼前的幻象，身后的蜘蛛依旧源源不断地涌来，“这幻术怎么破？”

“破不了。”颜爵的尾巴在空中扫出一道墨色的弧光，将靠近冰公主的蜘蛛劈成两半，“幻夜族的幻术是‘心魔幻境’，你越怕什么，它就越会出现什么。”他看向冰公主，“你心里最在意的是什么？”

冰公主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母亲临终前的脸，闪过冰晶宫崩塌的幻象，那些画面太过清晰，让她指尖的灵力都开始颤抖。暗影冰蛛趁机爬上她的裙角，冰棱般的腿刺就要扎进她的皮肤——

“别看它们！”庞尊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进怀里。他的胸膛滚烫，带着雷电的轰鸣，“想想昨天的冰滑梯，想想你赢了我的时候！”

温热的触感和熟悉的雷电气息让冰公主猛地回神。她闭上眼睛，不去看那些蜘蛛，而是想起昨夜滑梯上的风，想起庞尊笑得像个孩子的脸，想起颜爵的尾巴扫过她手背的痒，想起火燎耶递来的那口暖酒……

“嗡——”冰蓝色的灵力从她周身炸开，像一朵突然绽放的冰莲。那些暗影冰蛛在灵力中瞬间冻结，化作晶莹的冰雕，然后碎裂成粉末。庭院里的积雪重新覆盖大地，冰风铃也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只是铃舌上多了层淡淡的冰雾。

“成了。”颜爵吹了声口哨，尾巴卷着酒壶抛给火燎耶，“看来还是庞尊这招‘以情破幻’管用。”

庞尊还没松开冰公主，闻言耳根一红，连忙松开手退开半步，假装整理衣襟：“什么以情破幻，我那是……那是战术！”

冰公主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忽然觉得掌心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她转身看向水王子，发现兄长正用一种了然的目光看着她，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

“心魔幻境虽破，但放幻术的人肯定就在附近。”水王子的水流在庭院里转了一圈，凝成一面水镜，镜中映出远处冰崖上的一道白色身影——正是灵音。她站在崖边，手里拿着半块玉笛碎片，正朝着偏殿的方向看来，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她还没走。”火燎耶的金瞳燃起火焰，“要不要我去把她抓来？”

“别去。”冰公主摇头时，冰蓝色的裙摆轻轻晃动，“她站的位置是冰崖的‘断魂台’，下面是万丈深渊，只要再往前一步就会掉下去。她敢站在那里，定是有恃无恐。”

颜爵的指尖划过水镜中灵音的身影：“她不是在等我们抓她，是在等暗影兽的回应。你刚才用灵力破幻时，冰晶里的暗影兽肯定有动静，她是在确认封印的松动程度。”他顿了顿，墨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冷光，“而且，她身上有二皇子的信物，抓了她，等于直接和二皇子撕破脸。”

冰公主望着水镜中的灵音，忽然想起母亲留下的手记里写过：幻夜族的人一生只能为一人施展“同心咒”，咒成之后，施咒者的生死会与被咒者绑定。灵音敢这么肆无忌惮，难道……

“她和二皇子，是同心咒？”冰公主的声音有些发颤。若是如此，杀了灵音，二皇子也会受重创，但以二皇子的性子，绝不会让灵音白白送死，这背后一定还有更大的阴谋。

庞尊的雷电在掌心噼啪作响：“管他什么咒，敢动你的人，我劈了他！”

“现在还不是时候。”水王子按住他的肩膀，水流的凉意让庞尊冷静了几分，“二皇子在京都势力盘根错节，我们在江南还没站稳脚跟，不能贸然动手。”他看向冰公主，“但也不能让灵音继续在这里兴风作浪。”

冰公主的指尖在窗台上轻轻敲击着，冰屑在她指尖凝成一朵小小的冰花：“我去会会她。”

“我陪你。”庞尊立刻说道，生怕慢了一步。

冰崖的风很大，吹得人衣袂猎猎作响。灵音看见冰公主和庞尊走来，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冰公主果然聪明，知道我在等你。”

“你到底想干什么？”冰公主停下脚步，与她隔着三丈的距离，“二皇子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甘愿用同心咒绑住自己的性命？”

灵音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笛碎片，声音轻得像风：“我不是为了好处，是为了复仇。”她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猩红，“当年我家族被冰晶族灭门，若不是二皇子救了我，我早就死了。”

“胡说！”冰公主的脸色骤变，“冰晶族从不滥杀无辜，你家族的事定有隐情！”

“隐情？”灵音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在风里显得格外凄厉，“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父母的尸骨会出现在冰晶宫的冰狱里？为什么他们的灵力会被用来加固封印？”她举起玉笛碎片，碎片的反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这就是你所谓的隐情吗？”

冰公主的指尖冰凉。她从未听说过冰狱里有幻夜族的尸骨，祖母也从未提过……难道手记里缺失的那几页，记载的就是这件事？

“你被骗了。”庞尊往前一步，挡在冰公主身前，“二皇子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不清楚？他救你，不过是想利用你幻夜族的幻术！”

“是不是利用，我自己清楚。”灵音的身影突然变得透明，像要融入风中，“封印已经松动，再过三日，暗影兽就会出世。到时候，我会让你们冰晶族，血债血偿！”

她的声音消散在风里时，身影也彻底消失了。崖边只留下那半块玉笛碎片，在风中打着转，最后坠入万丈深渊。

庞尊转身看向冰公主，发现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指尖的冰花都冻成了冰刺：“别信她的话，定是二皇子编的瞎话骗她。”

冰公主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灵音消失的方向。风卷起她的发梢，露出颈间挂着的半块冰晶玉佩——那是母亲留下的，另一半据说在当年救过母亲的幻夜族勇士手里。

难道……灵音说的是真的？

庞尊见她神色不对，伸手想碰她的肩膀，却被她轻轻避开。他看着她眼底的迷茫和痛苦，忽然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

“回去吧。”冰公主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还有三天，我们得想办法加固封印。”

她转身往回走时，脚步有些虚浮。庞尊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握紧了拳头——不管灵音说的是真是假，不管二皇子有什么阴谋，他都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风依旧在崖边呼啸，带着深渊的寒意。冰公主的裙摆在风中飘动，像一只折翼的蝶，而庞尊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抹冰蓝色的身影，从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