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时,竹棚后的菜畦里已经有了动静。小幻蹲在篱笆边,看暗影兽用爪子扒拉刚冒头的青菜苗,叶片上的露珠滚落在它毛茸茸的背上,像撒了把碎钻。“别踩坏了!”他伸手去抱,却被身后递来的草帽扣住了脑袋,庞尊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哑:“露水凉,戴这个。”草帽檐还留着阳光晒过的温度,衬里缝着块软布,是上次冰公主看见他磨破了额头,悄悄补上的。
颜爵在溪边洗木盆,冰公主蹲在旁边分拣草药,忍冬藤和薄荷被分得整整齐齐。“昨天晒的野菊花够泡茶了,”她把最后一把艾草捆好,指尖沾着草叶的清香,“庞尊说后山的苔藓下有冬笋,要不要去挖?”颜爵正用木片刮盆沿的泥渍,闻言抬头时,晨雾刚好漫过他的睫毛:“挖冬笋得用巧劲,你那点力气,怕是会把锄头撅断。”冰公主挑眉扬手,手里的薄荷枝精准地弹在他额角:“总比某人被蜜蜂追得摔进溪里强。”
庞尊扛着锄头在后山开路,枯枝被踩得“咔嚓”作响。小幻跟在后面数脚印,暗影兽叼着他的衣角,时不时停下来扒拉树根——那里藏着过冬的野栗子。“这边土松,”庞尊忽然停下脚步,锄头往地上一戳,“挖的时候轻点,别伤了竹根。”小幻蹲在旁边扒土,手指被冻得通红,庞尊看了眼,默默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塞给他,手套里还留着掌心的热乎气,指尖处磨出的洞被缝补过,线脚歪歪扭扭,是上次颜爵抢着帮忙缝的。
溪边的石板上,冰公主正用颜爵削的木杵捣草药,薄荷和金银花被捣出碧绿的汁。颜爵蹲在她对面编竹篮,竹条在他手里转着圈,很快就编出个带着花纹的篮底。“编这么好看干嘛?”冰公主瞥了眼篮子,杵子却慢了下来,“装冬笋用破筐就行。”颜爵把竹条压得更紧些,阳光穿过竹条的缝隙落在他手腕上:“装你采的草药啊,总不能让忍冬藤蹭掉花瓣。”冰公主低头捣药,耳根却悄悄染上浅红,捣药的力道都轻了几分。
中午的阳光晒得竹棚暖洋洋的,暗影兽蜷在灶边打盹,尾巴尖还沾着泥土。小幻捧着碗冬笋汤,鼻尖被热气熏得发亮,庞尊坐在他旁边剥栗子,壳剥得干干净净,仁都堆在小幻碗里。“颜爵哥哥和冰公主在溪边洗竹篮,”小幻突然压低声音,汤勺在碗里搅出小漩涡,“他们靠得好近!”庞尊往他碗里再添了块冬笋,目光越过竹棚门,看见溪边的两个人正低头看同一个竹篮,冰公主的发梢扫过颜爵的手背,两人都没动,只有溪水在旁边叮咚地笑。
午后的山风带着暖意,颜爵在竹棚前晒草药,冰公主帮他把野菊花摊开,花瓣在阳光下舒展。“明天去摘山楂吧,”颜爵忽然说,手里的竹匾晃了晃,“后山的山楂红透了,能熬果酱。”冰公主指尖捏着片花瓣,忽然笑了:“上次你熬的果酱甜得发苦,小幻吃了一口就吐了。”颜爵轻咳一声,转身去翻草药:“那是火候没掌握好,这次有你帮忙盯着,肯定甜。”阳光落在他泛红的耳尖,和冰公主手里的菊花瓣一样暖。
庞尊在劈柴,斧头起落间,木柴被劈得整整齐齐。他偶尔抬头看一眼竹棚前的两人,颜爵正帮冰公主拂去肩上的草屑,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暗影兽叼着根树枝跑过来,把树枝往他脚边一丢,尾巴摇得欢。庞尊弯腰捡起树枝,上面还缠着片忍冬藤,他顿了顿,把藤条解下来,悄悄塞进冰公主晾着的草药篮里,藤条上的露珠滚落,在篮底晕开一小片湿痕。
暮色漫上山坡时,竹棚里飘着山楂的甜香。颜爵在灶台前搅果酱,冰公主站在旁边递糖罐,两人的手臂偶尔碰到一起,又都悄悄缩回。小幻趴在桌边看暗影兽追栗子壳,庞尊坐在角落擦弓箭,箭尾的狐狸头在火光下闪着光。“果酱好了!”颜爵把熬好的果酱装进陶罐,冰公主伸手去接,指尖碰到滚烫的罐壁,立刻缩了回去,颜爵慌忙用布裹住罐口,却把自己的手指烫红了,冰公主瞪他一眼,转身去拿烫伤药膏,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山风穿过竹林时,竹棚里的灯亮了。暗影兽蜷在小幻脚边,罐子里的山楂酱还冒着热气,忍冬藤的香气混着果酱的甜,在空气里慢慢散开。颜爵和冰公主靠在门边看星星,庞尊坐在灶前添柴,火光把三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幅慢慢晕开的画。那些藏在草帽里、竹篮中、果酱罐缝间的温柔,早就在一次次拌嘴、一回回帮忙、一个个并肩看星星的夜里,酿成了酒,等明年春风吹过竹林时,就会醉了满坡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