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裙，站在人群最前方。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眼眶里火烧火燎的痛楚和一片空洞的麻木。手心里紧紧攥着的，是那枚褪色发旧的红绳编织手链——高二那年夏天，他们在喧闹的夜市小摊上，他笨拙地学了好久才编成的，后来一直戴在他手腕上，直到他悄然退学离开。那粗糙的触感，是仅存的、带着他体温的念想。

葬礼流程像一部无声的黑白默片，在她眼前机械地推进。哀乐低沉呜咽，亲友低语致哀，一切都隔着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直到人群开始缓缓散去，留下满地萧索。一个穿着素净黑衣、眼睛红肿得像熟透桃子的年轻女孩，怯生生地走到她面前。她眉眼间依稀有着陈屿的影子，只是更加柔和，带着未褪尽的青涩。

“晚晴姐……” 女孩声音哽咽着，带着浓重的鼻音，手里捧着一个深蓝色、磨损得很厉害的硬壳笔记本，还有一个很小的、沉甸甸的硬纸盒。她的手指紧紧捏着那笔记本的边缘，指节泛白，仿佛捧着什么极其珍贵又极其沉重的东西，重得让她几乎承受不住。

苏晚晴迟缓地抬起眼，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东西上。那笔记本的封面是柔软的皮革材质，已经被摩挲得失去了光泽，边角卷起毛糙。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无数凹凸不平的点状压痕——盲文。

“我是陈屿的妹妹，陈溪。” 女孩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将那本深蓝色的盲文日记和那个小硬纸盒一起，小心翼翼地、像交付什么不容有失的圣物般，递到苏晚晴面前。

苏晚晴机械地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那本日记冰凉的封面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她不敢打开，这里面所记录的，又是他这些年怎样的痛苦呢。

直到葬礼结束，她翻开那本日记。

那里面每一页，都有着她的照片。

17岁因为物理考不好躲在储藏室偷偷哭的苏晚晴，19岁考上音乐学校的苏晚晴，23岁获得古典音乐金奖的苏晚晴，26岁成为首席小提琴家的苏晚晴。

这些照片或多或少，有17的陈屿自己拍的，苏晚晴的社交媒体上的，新闻上的。被打印下来，剪切在日记本上，拼凑出了他煎熬的几年。

“陈屿……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原谅你的不告而别，原谅你的独自承受，原谅你用最沉默的方式，给了我最沉重的爱。

可是，陈屿，我爱你。

是17岁的苏晚晴想说的。

27岁的苏晚晴终于说出口，可他的爱人，已远在天边。

远方白云苍狗，不忘流年。

想你时你在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