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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你时你在天边(音乐少女vs抑郁病弱少年)

GB爽文:但是有情皆满愿

十七岁的苏晚晴,生命底色是图书馆陈旧木地板般的灰暗。寄人篱下的日子,像窗框上剥落的油漆,带着小心翼翼的卑微和无声的裂痕。养父母家的阁楼是她唯一的方寸之地,那里堆满杂物,却容不下一个少女的梦。只有在市图书馆那排靠窗、阳光最慷慨的位置,她才敢偷偷呼吸,才觉得自己像个人。

那个位置,仿佛被施了魔法,永远为她空着。

抱着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里面装着借来的习题册和一把琴颈都磨得光滑的二手小提琴,苏晚晴的脚步放得很轻。穿过一排排高耸、散发着油墨与尘埃气息的书架,她的影子在斜射的光柱里被拉得细长。心口却像揣了只莽撞的鸟,扑棱棱地,每一次振翅都撞在肋骨上,带着隐秘的期待。目光越过几排桌椅,精准地落向那个熟悉的角落——他果然在。

陈屿就坐在那片金色的光瀑里。阳光仿佛格外偏爱他,跳跃在他微乱的黑色短发上,流淌过他干净的白衬衫,最后在他摊开的书本上汇聚成一小片耀眼的湖泊。他微微低着头,侧脸的线条清隽而柔和,鼻梁挺直,下颌的弧度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利落。似乎是听到了她刻意放轻却依旧无法完全掩饰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眉眼倏然舒展,唇角向上弯起一个温煦的弧度,眼尾也跟着轻轻下压,像两道温柔的新月。他冲她扬了扬下巴,无声地示意旁边的空位。

“苏晚晴,”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图书馆特有的静谧感,那声音却像暖流,瞬间熨帖了她心底的微凉,“过来。这道题,有眉目了。” 他手指点着摊开的物理习题册,指尖干净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阳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随着他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

她快步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木头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阅览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他身上干净清爽的皂角气息,混合着一点阳光晒过的暖意,瞬间将她包裹,驱散了阁楼里挥之不去的阴冷霉味。

“哪道哪道?”她凑过去,带着急切。一缕柔软的发丝不经意滑落,轻轻蹭到他的手臂。他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拿起笔,在草稿纸上飞快地写下步骤,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春日细雨。

“看这里,”他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引入这条辅助线……空间感立刻就清晰了。”他一边写一边讲解,每一个步骤都清晰明了,逻辑缜密得像他这个人。阳光落在他握着笔的手指关节上,微微泛着光。她的视线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他近在咫尺的脸庞,看他专注时微微蹙起的眉心,看他讲解到关键处,眼尾又习惯性地弯起那抹令人心悸的弧度,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温暖的涟漪。

时间在笔尖沙沙的声响里、在窗外梧桐树叶婆娑的光影里,缓慢而粘稠地流淌。她偶尔抬头,目光掠过他放在桌角的保温杯,还有旁边那个不起眼的白色小药瓶,瓶身上的标签磨损得厉害,字迹模糊。他总是习惯性地在讲题的间隙,伸手揉一揉额角或者太阳穴,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累了?”她忍不住小声问,将自己那个印着卡通图案、有些掉漆的水杯轻轻推过去。这是她为数不多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接过,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带着一点微凉的触感。他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摇摇头,嘴角牵起一个安抚的笑,那笑容在阳光下近乎透明:“没事,老毛病了。昨晚……可能琢磨一道竞赛题久了点。”他放下杯子,顺手将那白色药瓶往习题册底下不着痕迹地推了推,动作自然得像拂去一粒尘埃。

“别太拼。”她小声嘟囔,低下头,假装继续研究他画出的辅助线,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留下一个细微而清晰的酸胀点。

有时候,她会在图书馆闭馆后,抱着琴盒在楼后无人的小空地练习。琴声生涩,带着初学者的磕绊。暮色四合,他常常“恰好”路过,倚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安静地听。等她一曲终了,他才慢慢走过来,递给她一瓶温热的牛奶,声音在晚风里格外温柔:“这段揉弦,手腕再放松一点,像这样……”他会轻轻托一下她的手腕,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皮肤传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那一刻,他眼底映着天边最后一点霞光,像盛满了碎星,是她灰暗世界里唯一的光源。

日子就这样在题海、乐谱、图书馆金色的阳光和他温煦的目光里滑过。她以为这阳光会一直慷慨下去,直到他们并肩走出高考的考场,走向那个被阳光镀了金边的、她曾以为永远够不着的未来。

然而,高三那年的深秋,一场冷雨毫无预兆地席卷了整个城市。雨水连绵不绝,敲打着图书馆高大的玻璃窗,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响,像敲在心上。天空是铅灰色的,沉甸甸地压在头顶,图书馆里那抹熟悉的金色阳光,连着几天不见踪影。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书籍纸张特有的陈旧气息,混合着窗外透进来的、带着寒意的水汽。

苏晚晴像往常一样,踩着湿漉漉的地面走进图书馆,习惯性地走向那个靠窗的角落。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个位置始终空着。

直到自习结束的铃声刺破阅览室的寂静,陈屿依旧没有出现。一种冰冷的预感攫住了她。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顾不上周围同学诧异的目光,几乎是跑着冲向他的教室。

高三(三)班的门敞开着,里面灯火通明。桌椅整齐地排列着,只有值日生留下的淡淡粉笔灰气味。冷风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卷起讲台上一张散落的试卷,发出哗啦啦的轻响。

什么都没有。只有冰冷的桌椅,沉默地回应着。

“同学,找谁?”一个陌生的、略带疲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刚走进来的值日生。

“陈屿。高三(三)班的陈屿。”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尖利,像绷紧到极致的弦。

他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他走到靠窗的一张桌子前,俯身看了看桌角贴着的姓名标签。“陈屿……”他直起身,语气平淡无波,“他退学了。今天下午刚办完手续。”

退学?

窗外的雨声骤然放大,轰隆隆地冲击着她的神经。她僵在原地,只觉得图书馆里无处不在的湿冷气息,正丝丝缕缕地钻进骨头缝里,冻僵了心脏。

“退……退学?”她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为什么?”

同学摇摇头,拿起板擦拍掉手上的粉笔灰,语气带着事不关己的疏离:“不清楚。学生自己的选择吧。走得挺急的。” 粉笔灰簌簌落下。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座位,指尖冰凉。目光落在那个阳光曾经眷顾的位置,空荡得刺眼。就在她茫然地收拾自己摊开的书本时,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小纸条,从她的物理习题册里滑落出来,无声地飘到地上。

心猛地一沉。她几乎是扑过去捡起它,手指抖得厉害,几乎捏不住那薄薄的一层纸。

展开。上面只有三个字,用他熟悉的、干净利落的笔迹写着:

别找我。

没有抬头,没有落款。简简单单,冰冷决绝。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猝不及防地斩断了所有联系,也斩断了她刚刚燃起的所有对未来的希冀。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密集的雨点砸在玻璃上,汇成一道道浑浊的水流,模糊了窗外的世界。图书馆里残留的暖气也抵挡不住那股从心底蔓延开来的寒意,冻得她牙齿都在打颤,连眼泪都仿佛被冻住了。

别找我。

十年,整整十年。

她像被投入一个巨大的、无声的漩涡,被名为“陈屿”的谜题反复撕扯、消磨,却始终找不到答案的出口。时间像流沙,带着磨人的钝痛,一层层覆盖着青春的痕迹。

你以为你在演青春疼痛电视剧呢?凭什么不告而别?

可是我还有好多话要和你说。

我还没有告诉你。

我其实,

很喜欢你。

她顺从地走着家人安排的路,考上了顶尖的音乐学院,凭借近乎自虐的努力,毕业,进入一家颇有名气的交响乐团,一步步成为首席小提琴手。聚光灯炽热,昂贵的定制小提琴在肩头流淌出华丽流畅的乐章,观众的掌声如潮水般涌来。镁光灯下的苏晚晴,优雅从容,前途无量。

初冬傍晚,空气里已经有了凛冽的寒意。母亲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晚晴,这次真的不能再推了!人家张博士条件多好,海归,大学教授,跟你年纪也相当,知根知底的……”背景音里还混杂着父亲低声的附和。

她握着手机,站在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璀璨却冰冷的城市夜景。指尖冰凉,疲惫感像潮水般涌上来。“妈,我知道了。”声音是连自己都厌烦的、公式化的敷衍,“地址发我,我会准时到的。” 挂了电话,巨大的空虚感瞬间将她吞没。

约定的咖啡馆就在街角。她深吸一口气,裹紧了身上的羊绒大衣,却挡不住心底深处那股透骨的寒意。她踏上人行横道线。就在那一刻,一阵熟悉的、带着沙哑质感的旋律,毫无预兆地穿透了城市的喧嚣,清晰地撞进她的耳膜。

是那首歌。王菲的《传奇》。

只是想你时你在脑海/想你时你在心田……

脚步瞬间被钉在原地。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停止了流动,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奔涌向心脏,撞击得胸口发闷生疼。

她转身,循着歌声望去。目光越过匆匆的人流,在街角一处光线黯淡的避风角落,一个身影孤零零地坐在一张小折叠凳上。他抱着一把磨损得厉害的旧木吉他,琴身布满划痕,琴弦黯淡。他微微佝偻着背,低着头,专注地拨动着琴弦。

她僵硬地、一步一步地,朝着那个角落走去。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疯狂擂动的心跳上,沉重而恍惚。

终于站定在他面前。阴影笼罩下来。他并未察觉,依旧低着头,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瘦削的下巴和紧抿的、没什么血色的嘴唇。手指在琴弦上熟练地滑动、揉捻,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动作间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孤寂。

歌声在唱到“宁愿相信我们前世有约……”时,戛然而止。他似乎感觉到面前有人长久地站立。

“点歌吗?”他抬起头,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被风霜打磨过的疲惫和疏离。墨镜后的脸转向她站的位置。

就在他抬头的瞬间,借着旁边店铺橱窗透出的、不算明亮的光线,她看到了他额角那道细小的、几乎淡得看不见的旧疤痕。月牙般的浅痕——那是高二那年篮球赛,他为救一个即将被球砸到的同学,自己却狠狠撞在篮球架上留下的。

她以为,再次见面,她会痛哭,会崩溃,会歇斯底里的质问

可是,先到来却是心疼,和平静。

他还在,她还能再见到他,至少在此刻时光停留在这样的安稳里,很好很好。

只要能让她有机会找到他,她就是强求,也不放手。

“陈屿。”她干涩的开口,仿佛酝酿了很久。

熟悉的嗓音,他不会忘记。

“你认错人了。” 他低下头,声音嘶哑得厉害,刻意避开她的方向,墨镜后的视线茫然地投向地面某个虚无的点,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陈屿,看看我,别逃避。”她没有打算质问他,因为她知道,现在的陈屿,像一只濒歌的鸟。

许久,许久。那只被她死死抓住的、冰冷的手,终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沉重和无法言喻的哀伤,抬了起来。没有试图挣脱她的钳制,而是摸索着,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和深沉的痛楚,朝着她的脸颊探来。

他的指尖带着薄茧,冰冷而干燥,轻轻地、试探地触碰到她滚烫的、被泪水濡湿的脸颊。那微小的触碰,却让她心中终于起了波澜,委屈,思念,困惑。她闭上眼,泪水滚落在他冰凉的手指上,灼得人生疼。

他的指尖,带着盲人特有的、探索的谨慎和无法抑制的颤抖,极其缓慢地抚过她的眉骨、眼睑、鼻梁……像是在黑暗中绝望地描摹一件失而复得却又注定再次失去的珍宝,他的动作那么轻,那么慢,仿佛怕多用一分力,眼前这个幻影就会像泡沫一样破碎消失。

她握住他的手,吻了吻他的指尖。

我无法宣之于口的爱人,何尝不再思念我?

年少时,那层窗户纸不曾捅破,而现在,重逢的炽热已经烧起了两人的心。

“……晚晴。” 一声破碎到极致的叹息从他唇间溢出,轻得像一阵风,却重得砸在她的心上,砸碎了十年的光阴。那两个字,裹挟着跨越十年的尘埃与冰霜,带着无法言喻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痛楚与……思念。

紧接着,覆盖在她脸上的那只手,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缓缓地垂落下。他声音低哑,带着一种被命运碾碎后的平静,却又字字泣血,充满了无力与歉疚:

“原谅我…我想你永远记得我,最好的样子,而不是现在这幅……”

“你真的爱我吗?”

“什么?”

“我在想,你真的爱我吗。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会知道爱人的不辞而别是最痛苦的惩罚,我有时候甚至在想,你是不是恨死我了,所以要如此折磨我……”

“爱人……”陈屿哆嗦着,仔细的琢磨着这两个字,仿佛有千斤重。

“你很自私,陈屿。”

“你的眼睛……” 她哽咽着,无法再说下去,巨大的悲伤扼住了喉咙,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他嘴角牵动了一下,那弧度苦涩得如同未熟的橄榄,带着一种认命的苍凉。“遗传的……视网膜色素变性。高三那年……就开始了加速恶化。” 每一个字都吐得极其艰难,仿佛从肺腑深处挤压出来,带着血腥气,“光……一点一点消失。书上的字……你的脸……图书馆的阳光……” 他顿住,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像是在平复某种汹涌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情绪,“……都没了。彻底……沉入黑暗。”

“所以你就退学?所以你就‘别找我’?” 声音颤抖着,“陈屿!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凭什么一声不响就消失?!你知不知道……” 后面的话被汹涌的泪水堵住。

原来,她还是忍不住。

“凭什么?” 他猛地抬起头,墨镜直直地“看”向她声音的方向,那被遮挡的视线似乎穿透了黑暗,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激烈和自嘲,“凭我看不见了!凭我成了一个废人!凭我连自己都养不活,只能抱着这把破琴在街边讨几个铜板!” 他猛地拍了一下怀里的旧吉他,琴弦发出一声刺耳而悲凉的嗡鸣,在寒风中回荡。

“苏晚晴,” 他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被抽空力气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自弃,每一个字都像针扎在她心上,“你告诉我,一个瞎子……一个在泥泞里挣扎的瞎子……拿什么去配那个站在聚光灯下、前途无量的首席小提琴手?拿什么去配……站在光里的你?” 他微微侧过头,墨镜对着地面琴盒里那几张零星的纸币,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的世界……只剩黑暗和苟且了。你的世界……不该被拖累。”

“你怎么知道会是拖累,你从不是累赘。我爱你,所以我愿意。”

“跟我回家。” 她用力抹掉眼泪,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守护欲,再次抓住他冰冷的手腕,这次握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陈屿,这次,你休想再推开我。无论你在哪里,在黑暗中还是在泥泞里,我都要找到你,抓住你。”

这一次,他没有挣脱。只是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然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沉重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弱的贪恋,点了点头。墨镜遮掩下,一滴冰凉的水珠,悄无声息地滑过他瘦削的下颌线,砸落在磨旧的吉他面板上,洇开一个深色的、心碎的圆点。

命运似乎吝啬于施舍给他们重逢的温柔。带陈屿回到她整洁却略显空旷的公寓不过三天,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就将他彻底击垮。他的身体脆弱得像一尊布满裂痕的琉璃,在病床上蜷缩着,呼吸急促而浅薄,脸颊是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干裂苍白。他紧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深重的阴影,眉头痛苦地紧锁着,额头上不断渗出细密的冷汗,仿佛在与无形的巨兽搏斗。

苏晚晴寸步不离地守在他床边,用温热的毛巾一遍遍擦拭他滚烫的额头和脖颈。每一次触碰他滚烫的皮肤,指尖都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直抵心脏。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窒息。医生的话冰冷地回荡在耳边,每一个字都像重锤:“……多器官功能衰竭迹象明显……基础太差……情况很不乐观……家属……要有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她拿什么准备?准备了十年,等来的就是这样一个重逢即诀别的结局吗?

“晚晴……” 他烧得迷迷糊糊,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的气音,像风中残烛。

“我在!陈屿,我在!” 她连忙俯下身,凑近他,紧紧握住他那只在被子外、瘦得只剩骨头、冰凉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他流逝的生命。

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像是在黑暗中努力寻找方向。他摸索着,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她的手腕,然后沿着她的手臂,极其缓慢地向上,像盲人阅读盲文一样,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专注和依恋,一点一点,抚过她的肩颈,最后停留在她的脸颊上。他的指尖滚烫,带着病体的高热,那触感却让她冷得浑身发抖。

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只手虚虚地覆盖在她的脸颊上。墨镜早已摘下,那双曾经盛满阳光、带着笑意、为她照亮晦暗青春的眼睛,此刻紧闭着,眼窝深陷,在病态的红晕中显得异常脆弱,像即将熄灭的烛火。

“晚晴……” 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灼伤的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无尽的眷恋和沉重的歉意,“别……别原谅我……恨我吧,永远记住我”

覆盖在她脸颊上的手,带着生命最后的热度,极其轻微地、安抚般地摩挲了一下,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

“……就这样……记住我……记住……图书馆的……阳光……”

那微弱的气息,连同他掌心的温度,如同燃尽的烛火,在最后一丝摇曳后,彻底归于冰冷的寂静。覆盖在她脸颊上的那只手,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骤然滑落,沉重地跌落在洁白的被单上,像一个无声的休止符。

病房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发出的、令人窒息的、长长的、单调的蜂鸣声。

那声音像一把巨大的电钻,疯狂地钻进她的耳膜,贯穿她的大脑,将整个世界瞬间撕裂成一片刺眼的白噪音和死寂。她僵硬地站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床上那个骤然失去所有生息的身影。他安静地躺着,眉头似乎微微舒展了,瘦削的脸庞在惨白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和平静,仿佛终于摆脱了沉重的枷锁。

时间凝固了。空气冻结了。那尖锐的蜂鸣声是唯一存在的、疯狂啃噬神经的东西。

“陈屿?” 她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一个干涩到破裂的音节,轻得连自己都听不见,像怕惊扰了他的沉睡。

没有回应。只有那催命的蜂鸣,固执地、冰冷地响彻着,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失重、崩塌、化为齑粉。27岁的苏晚晴,失去了她贯穿整个青春的爱人。

葬礼在一个阴沉的下午举行。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沉甸甸的,仿佛随时要坠落。空气凝滞而冰冷,连风都吝啬于吹拂。来的人很少,稀稀落落,大多是陈屿后来在盲人互助组织里认识的朋友,神情肃穆而哀戚。黑色的棺木静卧在素雅的白色雏菊丛中,像一块沉默的礁石,隔绝了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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