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汇演当天，戚月馨站在后台幕布旁，从缝隙中偷看观众席。礼堂里座无虚席，前排评委老师正低头写着什么。她的手指紧紧攥着剧本最后一页，纸张边缘已经被汗水微微浸湿。

"紧张？"

张函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戚月馨转身，看到他穿着一件深蓝色衬衫，领口处别着一枚小小的银色领针，在后台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微光。这是他第一次没穿校服出现在她面前，整个人看起来陌生又熟悉。

"有点。"她老实承认，声音比预想的还要颤抖，"万一忘词了怎么办？"

张函瑞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递到她面前。"给你。"

那是一枚精致的金属书签，顶端是一个小小的机器人造型，下面垂着深蓝色的流苏。戚月馨接过书签，发现机器人胸口刻着"HR & QYX"的字母组合，在灯光下几乎看不出来。

"书店的限定版赠品，"张函瑞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睛，"正好是你喜欢的那本诗集的周边。"

戚月馨的手指轻轻抚过书签上的纹路。她确实在两个月前的读书报告里提到过那本诗集，没想到他竟然记得。"谢谢..."她小声说，胸口泛起一阵暖意。

"三班准备！"舞台监督的声音打断了她未说完的话。

戚月馨深吸一口气，把书签小心地放进衬衫口袋。张函瑞突然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动作快得几乎像是她的错觉。

"你会做得很好的。"他说，声音低沉而坚定。

接下来的三十分钟像梦一样。戚月馨站在舞台侧边，看着演员们完美地演绎出她笔下的故事。当张函瑞的钢琴声响起，与台词交织在一起时，她看到前排几个女生悄悄擦了擦眼角。最后一场戏的高潮部分，张函瑞弹奏的那段改编自《星空下的约定》的旋律让整个礼堂鸦雀无声，直到最后一个音符消散，掌声才如雷般爆发。

谢幕时，班长推着戚月馨和张函瑞一起站到舞台中央。刺眼的聚光灯下，戚月馨眯起眼睛，看到评委老师都在微笑点头。张函瑞站在她身边，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但当她因为紧张而踉跄了一下时，他的手立刻稳稳地扶住了她的后背。

"最佳原创奖，高二(3)班！"

领奖台上，班长兴奋地高举奖状，全班欢呼雀跃。戚月馨站在人群边缘，寻找着张函瑞的身影，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退到了最后排，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找你家学霸呢？"林小满突然凑过来，坏笑着递给她一瓶水。

"别胡说，"戚月馨拧开瓶盖，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我们只是..."

"只是普通同学关系，知道知道。"林小满翻了个白眼，"那他为什么送你定情信物？"

戚月馨差点被水呛到。"什么定情信物？就是普通书签..."

"哦？那给我看看？"林小满作势要掏她的口袋，戚月馨急忙躲开，水瓶里的水洒出来，弄湿了她的衣襟。

"别闹了！"她低声抗议，却忍不住嘴角上扬。

回教室的路上，戚月馨故意放慢脚步，等到张函瑞走过来。"我们的音乐很棒，"她说，"评委特别表扬了配乐和剧本的契合度。"

张函瑞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你的剧本写得很好。"他顿了顿，"要回教室吗？"

他们并肩走在走廊上，周围是兴奋讨论演出成功的同学们。戚月馨想说些什么，但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想问书签是不是真的只是赠品，想问他为什么记得那本诗集，想问他在舞台上扶住她时心跳是否也像她一样快。

回到教室，张函瑞走到自己的座位前，从书包里拿出水杯。就在他打开书包的瞬间，戚月馨瞥见一个粉色的信封从课本间露出一角。她的呼吸一滞——那形状、那颜色，毫无疑问是一封信，而且很像她曾在礼品店见过的"告白专用信笺"。

张函瑞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喝完水就出去和几个男生说话了。戚月馨僵在原地，脑海中闪过无数可能：是谁给他的？他接受了没有？为什么放在书包里而不是...

"发什么呆呢？"林小满在她眼前晃了晃手，"班主任说今天提前放学，要不要去庆祝一下？"

"啊？哦...好。"戚月馨机械地点头，眼睛却忍不住瞟向张函瑞的书包。那个粉色的小角像一根刺，扎在她的视线里拔不出来。

整个下午，戚月馨都心不在焉。庆祝会上，她坐在角落里，看着张函瑞被同学们围着讨论音乐创作。他偶尔会往她的方向看过来，但她每次都迅速移开视线。

"你不对劲，"林小满递给她一块蛋糕，"从回教室就这样，发生什么了？"

戚月馨摇摇头，用叉子戳着奶油。"没什么，就是有点累。"

回家的路上，她故意没等张函瑞。秋风吹落路边的银杏叶，金黄的叶片在她脚下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那个粉色信封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也许是他以前的同学寄来的？或者是隔壁班某个偷偷喜欢他的女生？

"戚月馨！"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转身，看到张函瑞小跑着追上来，额前的碎发被风吹乱，眼镜微微滑下鼻梁。

"你走得好快，"他喘着气说，"我有东西给你。"

戚月馨的心跳加速，但随即想起那个粉色信封，又沉了下去。"什么东西？"

张函瑞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修改好的剧本，班主任说要存档。"他递过来，犹豫了一下，"你今天...还好吗？"

"很好啊。"戚月馨接过文件夹，强迫自己微笑，"可能是演出太累了。"

张函瑞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实性。"那...明天见？"

"明天见。"

回到家，戚月馨把文件夹扔在书桌上，重重地倒在床上。她掏出那枚机器人书签，在台灯下仔细端详。HR & QYX——她和张函瑞的名字缩写，这么私人的标记，怎么会是随便拿的赠品？但那个粉色信封又是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戚月馨刻意与张函瑞保持着距离。每次他想要搭话，她都会找借口离开；小组讨论时，她总是选择和别人一组。张函瑞起初看起来困惑，后来似乎接受了这个变化，也开始疏远她。

周三放学后，戚月馨一个人去了公园。小橘猫准时出现，亲昵地蹭着她的脚踝，似乎在询问另一个喂食者去了哪里。

"他可能不会来了，"戚月馨轻声说，把猫粮倒进小碗，"我们...有点问题。"

小橘猫歪着头看她，然后低头专心吃起食物。戚月馨坐在长椅上，看着夕阳把云朵染成粉色——和张函瑞书包里那封信一样的粉色。她掏出手机，翻到和张函瑞的聊天界面，上一条信息还停留在一周前，关于文艺汇演的服装安排。

"你在这里。"

戚月馨猛地抬头，张函瑞站在几步之外，手里拿着熟悉的猫粮袋。小橘猫立刻丢下食物，欢快地跑向他。

"我...我只是..."戚月馨结结巴巴地说，突然意识到自己像是在故意等他。

张函瑞蹲下身抚摸猫咪，没有看她。"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

"我每周三都来。"戚月馨说，声音比预想的还要生硬。

"除了上周。"张函瑞平静地指出。

上周三戚月馨确实故意没来，她害怕单独面对张函瑞，害怕自己会忍不住问出那个关于粉色信封的愚蠢问题。现在他就坐在长椅另一端，两人之间保持着足够再坐一个人的距离。

"你最近很忙？"张函瑞问，眼睛盯着正在舔爪子的小橘猫。

"嗯，有点。"戚月馨含糊地回答。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小橘猫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轻轻"喵"了一声，钻进了灌木丛。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张函瑞突然问道，声音低沉。

戚月馨的心揪了一下。"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最近..."张函瑞斟酌着词句，"好像在躲着我。"

戚月馨盯着自己的鞋尖，上面沾了一点泥土。"我没有躲着你，"她小声撒谎，"就是...有点事要处理。"

张函瑞点点头，表情难以捉摸。"好吧。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谢谢。"戚月馨机械地回答。

他们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张函瑞看了看手表。"我该回去了。"他站起身，犹豫了一下，"要一起走吗？"

戚月馨摇摇头。"我再坐会儿。"

张函瑞的嘴角绷紧了，但他只是点点头，转身离开。戚月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公园小路的尽头，胸口像压了一块石头。

生物课是戚月馨现在最害怕的课程，因为实验课必须两人一组，而按照座位表，她的搭档永远是张函瑞。周一早上，她故意迟到，希望能在分组前找到其他落单的同学。

但当她悄悄推开实验室的门时，发现全班已经分组完毕，只有张函瑞旁边的座位空着。他正专注地调整显微镜，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到来。

"戚月馨，"生物老师皱眉，"快坐下，我们要开始了。"

她低着头快步走到座位旁，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张函瑞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默默把实验手册推到她面前，上面已经标好了重点。

"今天观察植物细胞结构，"他平静地说，仿佛过去两周的疏远不存在，"我已经调好焦距了。"

戚月馨点点头，凑近显微镜。视野中是清晰的洋葱表皮细胞，整齐排列如蜂巢。她调整细准焦螺旋时，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张函瑞的手——他也在同时伸手想要调整光源。那一瞬间的接触像静电般让两人同时缩回手。

"抱歉。"张函瑞低声说。

"没关系。"戚月馨盯着显微镜，脸颊发烫。

实验进行到一半，他们需要更换标本。戚月馨伸手去拿装蒸馏水的滴瓶，同时张函瑞也转向试剂架。两人的动作再次撞在一起，这次是肩膀相碰。张函瑞迅速后退一步，眼镜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戚月馨读不懂的情绪。

"我去拿氢氧化钠溶液。"他说着走向教室另一端的试剂柜。

戚月馨趁机深呼吸，试图平复剧烈的心跳。显微镜下的细胞图像变得模糊——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眶不知何时湿润了。这种刻意的疏远比任何争吵都令人难受。

张函瑞拿着试剂瓶回来，轻轻放在她手边。"小心，这个有腐蚀性。"他提醒道，声音专业而疏离。

实验结束时，他们需要共同完成一份报告。张函瑞负责绘图，戚月馨则填写观察结果。两人埋头工作，除了必要的交流外一言不发。当戚月馨不小心写错一个术语时，张函瑞默默递过来一块橡皮——那块淡蓝色的、刻着"HR"字样的橡皮。

戚月馨接过橡皮，指尖微微发抖。她突然想起英语测验那天，他第一次把这块橡皮推给她时的情景。那时的张函瑞还是个陌生的学霸同桌，而现在...

"谢谢。"她小声说，擦掉错字后犹豫了一下，"这个橡皮...你用很久了吗？"

张函瑞停下手中的笔，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三年，"他最终回答，"我妈妈送的。"

"她...经常送你文具吗？"戚月馨鼓起勇气继续问道。

张函瑞的表情变得复杂。"不常。"他简短地回答，然后指了指报告，"这部分需要描述细胞壁结构。"

戚月馨识趣地回到作业上，但几分钟后，张函瑞突然开口：

"那个粉色信封，"他的声音很轻，"是我妈妈写的信。"

戚月馨的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线。她抬起头，发现张函瑞正看着她，眼神坦诚而直接。

"她...很少联系我，"他继续道，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铅笔，"那天收到信，我很意外。"

戚月馨感到一阵强烈的羞愧。她竟然因为一个愚蠢的误会躲了他两周。"我...我不知道..."

"你看到了，对吧？"张函瑞苦笑一下，"我以为...你是因为这个才..."

"不！不是的！"戚月馨急忙否认，随即意识到自己暴露了确实看到信封的事实，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最终是张函瑞先开口："信里说她和我爸爸下个月要回国。"

"那很好啊。"戚月馨真诚地说。

张函瑞点点头，表情却有些阴郁。"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然后低头继续绘图。

放学铃响起，戚月馨慢慢收拾着书本，思考着该如何打破这个僵局。张函瑞已经整理好书包，但没有立刻离开，似乎在等她。

"周三..."他犹豫了一下，"还去喂猫吗？"

戚月馨的心跳漏了一拍。"去。"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张函瑞的嘴角微微上扬，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释然。"那...明天见。"

"明天见。"戚月馨微笑着回应。

走出实验室时，她感觉胸口的重压终于消失了。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照在那个小小的蓝色橡皮上——它现在安静地躺在她的铅笔盒里，张函瑞临走时悄悄留下的。橡皮侧面除了"HR"外，还有一个几乎看不清的小小机器人图案，和她书签上的那个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