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卷着香樟叶掠过窗沿,温砚秋握着笔的手指猛地收紧,墨汁在草稿纸上洇出一个深色的圆。
教室后门被轻轻推开时,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脏撞碎在胸腔里的声音。
“大家好,我叫苏禾。
温砚秋僵硬地转了半圈脖子,视线穿过攒动的人头,落在那个站在讲台旁的身影上——浅绿连衣裙,白色帆布鞋,发梢被阳光染成淡淡的金,和他午夜梦回里的模样分毫不差。
是高二开学的第一天,苏禾刚转学来的这天。
他重生了。
在苏禾离开后的第三年,在他把那本写满“温砚秋”的日记翻到纸页发脆后,在无数个盯着空荡书桌发呆的深夜后,他竟然回到了十七岁,回到了所有故事开始的地方。
“苏禾同学就坐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吧,那里正好空着。”班主任的声音将温砚秋拽回现实,他看见苏禾抱着书本往那个方向走,脚步轻快得像只小鹿。那个位置,斜后方,是他上辈子和她最近,也最远的距离。
上辈子的此刻,他正埋首于父亲强制要求的奥数题,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冷硬又急促。苏禾路过时带起的风里有青草香,他闻到了,却没抬头。直到后来无数次回想,才惊觉那是他离她最近的一次,却被自己亲手推开。
“桌角有点晃。
温砚秋听见自己开口时,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苏禾已经放下了书包,闻言愣了愣,低头看了眼微微翘起的木桌角,又抬头看向他。
少女的眼睛很亮,像盛着夏夜的星子,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和礼貌。
“啊……谢谢。”她的指尖刚碰到桌角,温砚秋已经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对折两次,塞进了桌腿和地面的缝隙里。动作快得几乎不像他自己——那个永远慢条斯理、连翻书都怕惊扰旁人的温砚秋。
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温软的触感像电流窜过四肢百骸。温砚秋猛地缩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她的温度,烫得他耳根发紧。
苏禾也像是被烫到般收回了手,指尖蜷了蜷,低头小声说了句“谢谢”,便拉开椅子坐下了。
温砚秋转回头,后背却像长了眼睛,能清晰地感知到身后那道浅浅的呼吸声。他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草稿纸上那个洇开的墨点,像极了上辈子他没能说出口的那句“我也是”。
早读课的铃声响起时,温砚秋听见身后传来翻动书页的轻响。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笔尖落在纸上,写下的却不是公式,而是两个字:苏禾。
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