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莫广场12号从未像今天这样灯火辉煌,却又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的华丽。贝拉特里克斯·布莱克与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的订婚宴,是纯血统社交圈的一场盛事。
水晶吊灯折射出无数冰冷的光点,昂贵银器与骨瓷餐具交相辉映,空气里混合着高级香水、雪茄烟丝以及一种名为“权势”的无形压迫感。
布莱克家族全员出席,连一向深居简出的沃尔布加·布莱克也端坐在主位,神情倨傲,她身边是同样板着脸的奥赖恩,以及眼神复杂、紧紧抿着唇的德鲁埃拉。
年轻的纳西莎穿着精致的银灰色礼服裙,努力模仿着姐姐们的高傲姿态,但眼神里仍带着一丝属于三年级学生的懵懂与紧张,她紧紧跟在母亲和沃尔布加婶婶身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衣香鬓影的大人物。
雷古勒斯则显得异常兴奋,他竭力挺直背脊,目光热切地在人群中搜寻着那个传说中的身影。
宴会的主角——贝拉特里克斯,无疑是今晚最耀眼的存在。
她穿着一身仿佛用暗夜与鲜血织就的猩红色长裙,黑发高高挽起,露出优美却带着凌厉弧度的脖颈。
她的妆容精致到无懈可击,嘴角噙着一抹胜利者般的、近乎残酷的微笑。
然而,这份光彩并非为她身边那位同样出身高贵的未婚夫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所绽放。罗道夫斯本人,这位莱斯特兰奇家的继承人,虽然竭力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但他的眼神和贝拉一样,都狂热地锁定着同一个方向。
当那个颀长、苍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整个大厅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声音,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和心跳。
伏地魔,此刻的他英俊得近乎妖异,苍白的面容如同最上等的玉石雕琢,深邃的黑眼睛里蕴藏着难以言喻的魔力与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无需言语,强大的气场便让空气都凝固了几分。他缓步走入,纯黑的巫师袍在他身后如暗潮般无声流动。
贝拉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她脸上那抹属于女孩、刻意的笑容瞬间被一种纯粹的、顶礼膜拜般的狂热所取代。
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伏地魔,仿佛他是磁石,而她是被完全吸附的铁屑。
罗道夫斯的表现也大同小异,他挺直胸膛,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与渴望被认可的迫切。这场订婚宴,与其说是庆祝贝拉与罗道夫斯的结合,不如说是向那位黑暗君主献上忠诚的仪式。
在角落里的一张不起眼的长桌旁,阿奎利亚斯·布莱克和小天狼星·布莱克并排坐着。
阿奎利亚斯穿着一身低调的墨绿色丝绒长裙,试图将自己融入阴影。
她看着姐姐贝拉那近乎献祭般的姿态,眼中没有羡慕,只有深沉的忧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哀。小天狼星则毫不掩饰他的厌恶,他抱着手臂,嘴角撇着,眼神扫过贝拉、莱斯特兰奇、伏地魔,最后落到他母亲沃尔布加那张写满狂热支持的脸上,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真是一场闹剧,”他压低声音对阿奎利亚斯咕哝道,“贝拉看起来像是要嫁给那个‘神秘人’,而不是那个傻大个莱斯特兰奇。”
阿奎利亚斯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肘,示意他噤声,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入口处。她知道他会来——卡斯帕·海德麦。作为德姆斯特朗的杰出交换生,海德麦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尽管家族人丁稀薄,只剩下他和远在德国的老祖母乌苏达),他也在受邀之列。
他出现在门口时,身姿依旧挺拔沉稳,浅金色的头发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蓝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视全场,带着一种与周遭狂热格格不入的清醒与疏离。
他看到了角落里的阿奎利亚斯,目光交汇的瞬间,他微微颔首,一丝极淡却真实的暖意在他冰蓝色的眼底一闪而过。
阿奎利亚斯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宴会的高潮无疑是伏地魔亲自向新人祝酒。他优雅地举起酒杯,用那低沉、富有磁性却又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说了几句场面话,赞美布莱克与莱斯特兰奇家族的结合是“古老纯粹血脉的强强联合”。
贝拉激动得几乎颤抖,罗道夫斯也红光满面。祝酒结束后,伏地魔并未立刻离开,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测咒,扫过在场的重要人物。最终,他端着酒杯,缓步走向了卡斯帕·海德麦。
这一举动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贝拉的目光更是紧紧追随,带着一种混合了探究与审视的复杂情绪。
“海德麦先生,”伏地魔的声音如同丝绸滑过冰面,“久闻海德麦家族在德国魔法界的声望。古老的血脉,总是令人心生敬意。” 他微微举杯,动作优雅至极,眼神却锐利如刀,试图穿透卡斯帕平静的外表。
卡斯帕从容不迫地举杯回应,姿态不卑不亢。“先生过誉了。” 他用清晰、带着轻微德语口音的英语回应,声音沉稳有力,“海德麦家族恪守传统,但也深知,真正的力量源于智慧与责任,而不仅仅是血脉的标签。” 他巧妙地避开了对伏地魔理念的直接附和或反对,既表达了立场,又不失礼节。
伏地魔的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那双深邃的黑眼似乎在评估卡斯帕话语中的分量。“智慧…责任…”他轻声重复,像在品味这两个词,“说得好。希望日后能与海德麦先生有更多交流,探讨如何在…新的秩序下,更好地履行我们这些古老血脉的责任。” 他再次举杯示意,眼神中带着明确的拉拢意味。
“随时欢迎。”卡斯帕也举杯,脸上保持着得体的、无可挑剔的微笑,眼神却依旧冷静如初,“海德麦家族始终对有价值的交流持开放态度。”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既没有承诺什么,也没有关上大门。
伏地魔似乎得到了一个尚可接受的回应,他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卡斯帕一眼,又扫过不远处正热切注视这里的贝拉和罗道夫斯,然后如同他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大厅。
他刚一消失,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松弛,宾客们开始陆续告辞。
卡斯帕在离开前,再次看向阿奎利亚斯的方向。隔着人群,他给了她一个极其短暂却充满安抚的眼神,仿佛在说“别担心,我明白”。
阿奎利亚斯读懂了他的意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力量。看着他高大沉稳的背影消失在门厅的阴影里,她知道,他必须离开,留下她独自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宾客散尽,格里莫广场12号的大门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璀璨的灯光依旧亮着,却只映照出布莱克家族内部剑拔弩张的冰冷。华丽的大厅瞬间变成了家族议事的审判场。
德鲁埃拉深吸一口气,脸上努力维持着主母的威严,但眼神却异常锐利。她转向自己的女儿们,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划:“贝拉,你今天做得很好。莱斯特兰奇是门当户对的姻亲,黑魔王的亲自到场更是无上的荣耀。”
她满意地看了一眼仍旧沉浸在激动余韵中的大女儿,然后目光转向安多米达和阿奎利亚斯,“安多米达,诺特家族那边我已经初步谈过,他们家的小儿子埃弗里·诺特是个有前途的年轻人,配得上布莱克家的女儿。阿奎利亚斯,”她的目光最后定格在小女儿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罗齐尔家的长子埃文·罗齐尔,无论是家世、血统还是能力,都是最合适的选择。我已经和他父母达成了默契。”
空气仿佛凝固了。安多米达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角,沉默得像一尊石像。
没有人知道,她的内心正在翻江倒海,一个大胆的、足以让整个布莱克家族震怒的逃离计划正在她心底疯狂滋长——那个赫奇帕奇的泰德·唐克斯,是她唯一的光和温暖。
阿奎利亚斯的心脏猛地一沉,她抬起头,迎上母亲的目光,那目光中充满了对女儿理所当然应该服从家族安排的笃定。
但这一次,阿奎利亚斯胸腔里涌动的不是顺从,而是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决心。她想起了卡斯帕那双沉静包容的蓝眼睛,想起了霍格沃茨图书馆里那些关于理解与尊重的交谈。
她深吸一口气,清晰而坚定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投入死水的石子,打破了厅内的寂静:
“母亲,我拒绝。”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炸响。
“你说什么?!”德鲁埃拉的声音陡然拔高,难以置信地瞪着女儿。沃尔布加刻薄地嗤笑一声,奥赖恩皱紧了眉头。贝拉也从对伏地魔的遐想中回过神来,惊愕地看向妹妹。
“我说,我拒绝嫁给埃文·罗齐尔。”阿奎利亚斯重复道,挺直了背脊,脸上写满了从未有过的倔强,“我不喜欢他,我也不认同他和他家族所信奉的一些理念。我的婚姻,不能成为家族纯粹血统交易的筹码。”
“放肆!”德鲁埃拉气得脸色发白,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拒绝罗齐尔?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是对布莱克家族信誉的践踏!是任性妄为!”
“任性妄为?”阿奎利亚斯感到一股热血冲上头顶,长久以来被压抑的自我终于爆发,“难道像贝拉这样,嫁给一个她根本不关注、只为了迎合某个…某个人的意愿,就是明智之举吗?”
她指向贝拉,言辞激烈,“或者像您希望安多米达那样,嫁给一个她毫无感情的人?母亲,您口口声声为了家族荣耀,可这份荣耀的基石是什么?是牺牲女儿们的幸福,去迎合那些扭曲的、将人分三六九等的观念吗?”
“阿奎利亚斯!注意你的言辞!”贝拉厉声呵斥,她的脸色因被妹妹当众质疑而变得难看,眼中闪过一丝被冒犯的怒火,但深处也有一丝被戳中痛处的复杂。
她虽然狂热崇拜伏地魔,但内心深处对妹妹仍有感情。“海德麦?那个德国佬?他对麻瓜的态度太过温和!他根本配不上布莱克家的女儿!”
“配不配,不是由血统的纯度来决定的!”阿奎利亚斯毫不退缩地反驳贝拉,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顶撞这位强势的姐姐,“卡斯帕的智慧、仁厚、担当,远胜于那些只会高喊纯血至上口号的人!他懂得尊重,懂得真正的力量在于守护而非践踏!”
“反了!简直反了!”德鲁埃拉气得浑身发抖,沃尔布加更是用蛇头杖重重顿地,发出刺耳的声响。“那个海德麦,虽然也是纯血,但家族人丁凋零,远在德国,能给布莱克家带来多少助益?怎么能和根基深厚的罗齐尔家相比!你这是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不知天高地厚!” 德鲁埃拉的不满更多源于对罗齐尔家族毁约后果的担忧,对海德麦家族,虽无好感,但对方毕竟是纯血,倒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只是远非首选。
“母亲,婶婶,姐姐,”小天狼星猛地站起来,站到阿奎利亚斯身边,一脸桀骜不驯,“我觉得阿奎利亚斯说得对!凭什么要牺牲她们?就因为那些狗屁不通的‘传统’?卡斯帕·海德麦我见过,是个真正的巫师,比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罗齐尔强多了!”
他的叔叔阿尔法德·布莱克,一个相对温和的家族成员,也轻轻咳嗽了一声,虽然没有像小天狼星那样激烈,但也微微点头,表示了对侄女选择权某种程度上的支持。
安多米达依旧低着头,沉默得像一尊雕塑。但她的沉默在此刻却像是一种无声的抗议,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她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必须逃离这个华丽的牢笼!
纳西莎被这突如其来的激烈争吵吓坏了,她惊恐地看着面目狰狞的母亲、愤怒的姐姐们和叛逆的堂兄,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紧紧抓住了身边同样面色凝重、眼神中却带着对伏地魔崇拜光芒的雷古勒斯的胳膊。
纯血的训诫在她幼小的心灵里根深蒂固,她无法理解姐姐们的反抗,只觉得恐惧和不安。
“够了!”德鲁埃拉近乎尖叫,“阿奎利亚斯,你给我回房间去!好好反省你的大逆不道!在没有想清楚之前,不准踏出房门一步!至于罗齐尔家的事,由不得你任性!布莱克家的女儿,必须为家族的荣耀负责!” 她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深深的失望。
贝拉看着妹妹倔强而苍白的脸,再看看母亲气急败坏的样子,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更刻薄的话。
她心中对妹妹的姐妹情与对伏地魔理念的狂热在激烈撕扯,最终,她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走向窗边,望着伏地魔消失的方向,仿佛那里才有她需要的光明和答案。
阿奎利亚斯没有哭,她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母亲、婶婶和姐姐,那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决绝和一种从未有过的坚毅。
她拉起还想争辩的小天狼星,在沃尔布加尖利的斥责和德鲁埃拉愤怒的喘息声中,挺直脊背,一步步走上楼梯,走向她那间此刻如同囚笼的卧室。她的背影在空旷华丽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带着一种破茧而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