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记忆的囚徒》**
黑暗。无尽的黑暗。
姜琳琳感觉自己漂浮在虚无中，四肢沉重如铅。远处有光点闪烁，像夜空中稀疏的星辰。她努力向那里游去，光点逐渐扩大，化作一幕幕流动的画面——
雨天的校门口，少年撑着一把蓝色雨伞向她跑来；物理课上，一张写满解题步骤的纸条从后方传到她桌上；放学路上，两人共吃一个草莓大福的笑声...
这些画面陌生又熟悉，像是别人的记忆，却又让她心口发烫。
突然，画面切换。刺耳的刹车声，刺目的车灯，一双有力的手将她猛地推开。她跌倒在路边，回头看见——左奇函被卡车撞飞的瞬间。
"不！！"姜琳琳尖叫着坐起身，冷汗浸透了病号服。
"做噩梦了？"一个慵懒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姜琳琳转头，看见张桂源翘着二郎腿坐在陪护椅上，手里转着一把瑞士军刀。窗外已是深夜，病房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
"杨博文呢？左奇函呢？"她声音嘶哑，梦境的余悸仍在胸腔震荡。
张桂源收起小刀，递给她一杯水："博文回去应付他爸妈了，至于左奇函..."他撇撇嘴，"被陈奕恒那孙子坑进派出所了。"
"什么？！"姜琳琳差点打翻水杯。
"别激动，只是协助调查，明早就能出来。"张桂源按住她的肩膀，"陈奕恒找了几个'目击证人'，咬定左奇函故意推他。不过博文已经联系了律师，问题不大。"
姜琳琳的手指紧紧攥住被单。梦中的画面与现实交织，让她分不清哪些是记忆，哪些是幻想。那个救她的左奇函，真的是现在这个被困在派出所的左奇函吗？
"我昏迷了多久？"她揉着太阳穴问。
"十八个小时。"张桂源看了看手表，"医生说你是受了刺激引发的短暂性记忆障碍。不过..."他凑近一些，银灰色的刘海垂下来，"我觉得是那个破手表又在搞鬼。"
姜琳琳这才注意到智能手表仍戴在手腕上，屏幕一片漆黑。她下意识想触碰屏幕，却被张桂源拦住。
"别急。"他压低声音，"在你昏迷期间，我和博文研究了一下这玩意儿。它可不是普通的系统。"
"什么意思？"
张桂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看这个。"
照片上是姜琳琳昏迷时的手部特写，手表屏幕显示着一行小字：【记忆修复进度：23% 世界稳定性：61%】
"每次你试图想起'真实世界'的事，这个数值就会波动。"张桂源解释道，"博文认为，这个手表其实是个'稳定器'，用来控制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姜琳琳心跳加速："你们...知道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
张桂源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我们知道的不比你多多少。只记得一些碎片——比如你提到的'原著'，我们完全没有印象。但我们清楚这个世界有问题，尤其是..."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当记忆开始冲突的时候。"
智能手表突然亮起，发出冰冷的机械音：【警告！未经授权的信息交换检测到！启动记忆校正程序！】
"糟了！"张桂源跳起来，一把扯下姜琳琳的手表扔到远处。手表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撞在墙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几乎是同时，病房的门被推开，杨博文快步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桂源！屏蔽器只能维持十分钟，我们必须——"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看到了已经醒来的姜琳琳。
三人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你们...在屏蔽系统？"姜琳琳小心翼翼地问。
杨博文深吸一口气，摘下金丝眼镜擦了擦："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部分真相，没必要再隐瞒。"他打开笔记本，屏幕上显示着一串复杂的数据流，"这个世界正在崩溃，而你的手表是维持它运行的'锚点'之一。"
"锚点？"
"简单说，就是让你相信这个世界真实的装置。"张桂源插话，"只要你相信，这个世界就能继续存在。"
姜琳琳的大脑飞速运转："那如果我...不相信了呢？"
"理论上，世界会崩溃。"杨博文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但事实上，它已经开始崩溃了，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为什么会有'轮回'，为什么陈奕恒能保留记忆，为什么..."他顿了顿，"左奇函会一次又一次地尝试救你。"
梦境中的画面再次浮现——左奇函被卡车撞飞的瞬间。姜琳琳的呼吸变得急促："那场车祸...是真的发生过？"
杨博文和张桂源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杨博文点点头："三年前，在现实世界。左奇函为救你而死，而你因为创伤后应激障碍，创造了一个有他在的虚构世界——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
这个真相如同一记重拳击中胸口。姜琳琳蜷缩起来，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原来左奇函不是小说角色，而是她记忆中真实存在的人；这个世界不是偶然穿越的小说，而是她亲手构建的精神牢笼。
"那你们呢？"她哽咽着问，"你们是真实存在的吗？"
张桂源挠了挠头："这个问题有点复杂。按照博文的分析，我们可能是你现实世界中认识的人的投影，也可能是你潜意识创造的独立意识体。重要的是..."他难得严肃起来，"我们现在确实存在，而且有自己的思想和记忆。"
"包括对'上一次轮回'的记忆？"姜琳琳追问。
"只有片段。"杨博文重新戴上眼镜，"比如我记得夏令营那晚发现陈奕恒偷看你日记的事，但记不清具体内容。桂源记得向你表白被拒，但忘了你拒绝的理由。"
张桂源做了个鬼脸："谢提醒。"
姜琳琳努力消化这些信息。智能手表在地上发出嗡嗡的震动声，屏幕忽明忽暗，像垂死挣扎的萤火虫。
"系统说世界线偏离度已经79%了，这是什么意思？"她问道。
杨博文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意味着这个世界即将到达崩溃临界点。每一次轮回，偏离度都会更高，崩溃速度也会更快。"他调出电脑上的一个图表，"前六次轮回平均持续了三年，但这一次才刚开始两个月，偏离度就已经接近危险值。"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变量增加了。"杨博文指向图表上的几个节点，"你的觉醒，陈奕恒保留记忆，还有..."他犹豫了一下，"左奇函这次尝试了全新的干预方式。"
"什么方式？"
"让你看到'原著'。"张桂源插嘴，"以前几次轮回，你都是自然融入这个世界的，但这次左奇函故意让你以为自己是穿越进小说的，目的是为了让你保持一定的'上帝视角'，更容易发现异常。"
姜琳琳想起自己吐槽的那本小说。原来那不是偶然，而是左奇函精心设计的"锚点"！
"那陈奕恒呢？他为什么能保留记忆？"
杨博文的表情阴沉下来："这就是最危险的部分。我们认为陈奕恒在第三次轮回时接触到了'世界之外'的东西，获得了某种异常权限。他利用这个优势，每次轮回都在尝试掌控这个世界。"
"掌控？怎么掌控？"
"比如现在。"杨博文调出手机上的新闻页面，"通过打击左奇函家族企业，获取经济控制权；通过接近你，影响这个世界的核心——也就是你的选择。"
姜琳琳看着新闻标题《左氏集团继承人涉嫌校园暴力，股价暴跌》，胃部一阵绞痛。这一切都是陈奕恒的阴谋，而她差点成为帮凶。
"我们得阻止他。"她坚定地说。
"问题是怎么阻止。"张桂源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混蛋现在有媒体撑腰，又装成受害者，左奇函一出派出所就会被记者围堵。"
杨博文突然看向姜琳琳："有一个办法，但风险很大。"
"什么办法？"
"公开对抗系统。"杨博文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如果你能在媒体面前做出完全违背'原著剧情'的选择，就能重创陈奕恒的计划，同时削弱系统对这个世界的控制。"
姜琳琳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在原著中，女主一直盲目信任陈奕恒，直到最后才看清他的真面目。如果她现在就公开站在左奇函一边...
"系统会阻止我的。"她摸了摸空空的手腕。
"所以需要冒险。"杨博文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金属装置，"这是我自制的信号干扰器，能暂时屏蔽系统对你的监控。但时间很短，而且..."他犹豫了一下，"系统可能会采取极端措施。"
张桂源补充："上一次轮回有个配角试图反抗系统，结果被直接'抹除'了——不是死亡，而是所有人关于他的记忆全部消失，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姜琳琳打了个寒颤。但想到左奇函为她做的一切，想到那个雨夜推开她的身影，她下定了决心："我该怎么做？"
"明天左奇函出派出所时，肯定有大批记者。"杨博文分析道，"如果你能当着媒体的面揭穿陈奕恒的谎言..."
"陈奕恒不会坐以待毙。"张桂源提醒道。
"我知道。"姜琳琳深吸一口气，"但我必须试试。"
就在这时，地上的智能手表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鸣叫，屏幕亮起刺目的红光：【检测到严重违规！启动紧急协议！】
"不好！"杨博文猛地合上电脑，"它突破了屏蔽！"
病房的灯光开始闪烁，空气中出现诡异的电流声。姜琳琳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抓紧我们！"张桂源一把抓住她的左手，杨博文握住右手。
世界天旋地转。最后的意识中，姜琳琳看到智能手表悬浮到空中，投射出一行血红色的文字：
【宿主违规接触机密信息，执行记忆重置程序】
当姜琳琳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站在明德中学的校门口，周围挤满了举着摄像机的记者。她茫然四顾，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姜琳琳同学！"一个记者突然把话筒怼到她面前，"作为左奇函的青梅竹马，你对他的暴力行为有什么看法？"
暴力行为？什么暴力行为？姜琳琳头痛欲裂，记忆像打碎的镜子般支离破碎。她只记得左奇函是个很重要的人，但为什么重要...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派出所大门打开，左奇函在律师陪同下走了出来。他看起来疲惫不堪，嘴角还有一块淤青，但眼神依然锐利如鹰。
记者们一拥而上，闪光灯此起彼伏。左奇函的目光穿过人群，准确地锁定了姜琳琳。那一瞬间，她心脏像是被重击——某个被尘封的画面浮现：雨夜，车灯，少年推开她的身影...
"左奇函没有推人！"这句话脱口而出，声音大得让全场安静了一秒。
所有镜头立刻转向她。姜琳琳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勇气，但话已出口，她索性继续："我亲眼看见陈奕恒自己摔下去的，左奇函根本没碰他！"
左奇函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变成担忧。他微微摇头，似乎在警告她什么。
但姜琳琳已经停不下来了："陈奕恒在撒谎！他故意陷害左奇函，目的是——"
一阵剧痛突然袭来。她抱住头蹲下身，耳边响起尖锐的鸣叫声。智能手表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她手腕上，屏幕闪烁着刺眼的红光：【严重OOC警告！强制干预启动！】
"姜琳琳！"左奇函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努力抬头，看见左奇函推开记者向她奔来。但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一道肉眼可见的数据流如同闪电般击中了他。左奇函的身体在半空中僵住，皮肤上浮现出无数0和1组成的代码，整个人开始像素化消散！
"不！！"姜琳琳尖叫着伸出手，却只抓住了一把飘散的光点。
周围的人群仿佛没看见这恐怖的一幕，仍在自顾自地拍摄。只有远处树下的两个身影做出了反应——杨博文和张桂源脸色惨白地向她打手势，示意她立刻离开。
但姜琳琳已经崩溃了。她跪倒在地，泪水模糊了视线。左奇函消失了，被系统"抹除"了，都是因为她...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现在你明白反抗的后果了？"
姜琳琳转头，看见陈奕恒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手腕上的石膏雪白刺眼。他俯下身，假装扶她起来，实则在她耳边低语：
"乖乖按剧情走，左奇函还能回来。否则..."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左奇函消失的地方，"下一次消失的可能就不止他一个了。"
智能手表上的红光渐渐平息，显示出一行新消息：【偏离度降至65% 左奇函数据已回收 是否恢复取决于宿主后续表现】
姜琳琳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她明白了游戏的残酷规则——在这个世界，她既是囚徒，也是钥匙。
而要想救回左奇函，她必须先向系统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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