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仓库秘影
码头的风带着咸腥气，刮在脸上像小刀子。老刘把车停在离仓库还有两条街的巷口，这里堆着不少废弃的板条箱，正好能挡住车身。
「小姐，苏管家，到了。」老刘回头，眼里满是担忧，「这地方太偏了，要不我跟你们一起进去？」
「不用，你留在车上接应。」苏晴推开车门，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记住，半小时后如果我们没出来，立刻开车走，往法租界方向，去找一个叫老郑的人，报‘鸢尾’的名号，他会安排你。」
老刘还想说什么，被苏晴打断：「这是命令。」她的语气不容置疑，老刘只能点点头，眼圈有些发红。
林薇跟着苏晴下车，脚刚落地就打了个寒颤。码头的夜晚比市区冷得多，风卷着沙砾打在身上，生疼。
两人沿着墙根往前走，周围静得可怕，只有远处传来几声轮船的汽笛，还有野猫窜过垃圾堆的窸窣声。仓库渐渐出现在眼前，是座老式的红砖建筑，墙皮剥落，铁闸门锈得不成样子，上面挂着一把巨大的铜锁，看起来确实废弃了很久。
苏晴走到闸门边，蹲下身，在门柱的砖缝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把小巧的铜钥匙。她将钥匙插进锁孔，用力拧了几下，锁芯发出刺耳的「嘎吱」声，总算开了。
「进去吧，动作快点。」苏晴拉开闸门，闪身进去，林薇紧随其后。
闸门刚关上一半，林薇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踩在沙砾上。她猛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只有空荡荡的巷子和摇曳的树影。
「怎么了？」苏晴警觉地问。
「没……没什么，可能听错了。」林薇摇摇头，心里却有些发毛。
仓库里漆黑一片，弥漫着灰尘和霉味。苏晴从口袋里摸出火柴，划亮一根，微弱的光线下，能看到里面堆着高高的麻袋，不知道装着什么，还有几辆破旧的独轮车歪在墙角。
「跟紧我。」苏晴举着火柴往前走，火光映着她的侧脸，神情专注。
仓库深处有一间小隔间，是当年「鸢尾」成员临时落脚的地方。苏晴推开隔间的木门，里面更暗，只有一扇小窗，被木板钉死了，透进一点微弱的月光。
她点亮墙角一盏煤油灯，昏黄的光线立刻填满了小屋。屋里有一张木板床，一张破桌子，墙角堆着几个木箱，看起来和她们带来的那个很像。
「先把箱子放下吧。」苏晴解下背上的木箱，放在桌子上，「这里应该安全，以前布置过暗哨，有人靠近能提前察觉。」
林薇松了口气，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墙角的木箱上：「那些箱子……也是‘鸢尾’留下的？」
「嗯，里面是些备用的药品、干粮，还有几样工具。」苏晴说着，走过去打开其中一个箱子，果然露出几罐罐头和一捆绷带。
林薇走到桌边，看着她们拼死带出来的木箱。经历了教堂的火险，箱子表面熏得有些发黑，铜锁上还沾着点点烟灰。她突然很想知道，里面到底藏着什么，值得这么多人拼命。
「苏晴，」她犹豫着开口，「我们现在能打开箱子看看吗？」
苏晴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她：「你父亲没跟你说过里面是什么？」
林薇摇头：「他只说这箱子很重要，让我务必交给‘鸢尾’的人，还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打开。」
「那就暂时别开。」苏晴盖上药箱，「你父亲这么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而且我们还不知道，这箱子本身会不会有什么机关。」
林薇点点头，不再追问。她走到小窗边，想推开木板透透气，手指刚碰到木板，就听到外面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有人踩到了松动的铁皮。
苏晴的反应比她更快，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同时，已经吹灭了煤油灯。
小屋瞬间陷入黑暗，只有月光透过木板的缝隙，在地上投下几道细长的光带。
「别动，别出声。」苏晴的声音压得极低，就在林薇耳边，带着一丝温热的气息。
林薇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她能听到苏晴的呼吸声，很轻，却很稳，就在身边不到一尺的地方。
外面的脚步声很轻，慢慢靠近隔间，停在了门口。两人都能感觉到，有一道视线正透过门缝往里看。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林薇的手心全是汗，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又响了起来，慢慢远去，朝着仓库外的方向。
两人又等了片刻，确认外面没动静了，苏晴才重新点亮煤油灯。
「人走了？」林薇的声音带着颤抖。
「不一定。」苏晴的脸色很沉，「刚才那脚步声，很轻，很专业，不像是一般的小混混，倒像是……受过训练的探子。」
「是冲我们来的？」
「十有八九。」苏晴走到门口，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教堂的火那么大，他们未必确定箱子被我们带出来了，可能只是来附近搜查。」她顿了顿，眼神锐利，「但他们能找到这里，说明我们的行踪还是被盯上了。」
林薇的心沉了下去：「那我们怎么办？要不要现在走？」
「不能走。」苏晴摇头，「现在出去，正好撞在他们手里。而且老刘还在外面等，贸然出去会连累他。」她走到桌边，看着那只木箱，「只能赌一次，他们不确定我们在这儿，不会贸然进来。」
话虽如此，两人都没了睡意。苏晴靠在门后，眼睛盯着门缝，手里紧紧攥着那把从教堂带出来的匕首。林薇坐在床边，看着跳跃的灯火，心里七上八下。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是老刘压抑的痛呼！
苏晴猛地站起来：「不好，是老刘！」
她拉开门就往外冲，林薇想也没想，抓起桌上的煤油灯跟了出去。
仓库里漆黑一片，只有远处传来打斗的声音。苏晴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很快辨明方向，朝着仓库大门跑去。林薇举着煤油灯紧随其后，灯光在黑暗中摇曳，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
跑到仓库门口，只见老刘被两个黑衣人按在地上，嘴角流着血。那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站在旁边，手里把玩着一把枪，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果然在这里。」他看到苏晴和林薇，笑得更欢了，「苏小姐，林小姐，别来无恙啊。」
苏晴将林薇护在身后，握紧了匕首：「放了他。」
「放了他？」男人嗤笑一声，「林小姐，你还是乖乖把箱子交出来吧，不然不仅他活不成，你们也得陪他一起死。」
老刘挣扎着喊道：「小姐！别管我！快走！」
一个黑衣人狠狠踹了他一脚，让他说不出话来。
林薇看着被打的老刘，又看了看苏晴紧绷的侧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她知道，今天恐怕躲不过去了。
就在这时，她突然注意到男人身后不远处，堆着几个巨大的油桶，桶身上印着「煤油」的字样，旁边还散落着一些木屑。
一个念头猛地窜进她的脑海。
她悄悄碰了碰苏晴的胳膊，用极低的声音说：「油桶，木屑。」
苏晴的眼神闪了一下，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好，我把箱子给你。」苏晴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有些异常，「但你得先放了他。」
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妥协了，随即笑道：「可以，只要箱子是真的，我就放了他。」
苏晴慢慢走过去，将放在门边的木箱拖了过来。「箱子给你，放人。」
男人示意黑衣人松开老刘，眼睛却死死盯着箱子，一步步走过来。
就在他伸手要接箱子的瞬间，苏晴突然将箱子往旁边一推，同时扑向离油桶最近的黑衣人！
几乎在同一时间，林薇将手里的煤油灯猛地扔向油桶旁边的木屑堆！
「轰！」
煤油灯摔在地上，火苗瞬间点燃了木屑，又迅速窜向油桶。虽然没有直接点燃煤油，但骤然燃起的大火和浓烟，还是让所有人都慌了神。
「拦住她们！」男人气急败坏地大喊。
苏晴已经打倒了那个黑衣人，拉起老刘：「走！」
林薇紧随其后，三人借着浓烟的掩护，朝着仓库后门跑去。身后传来男人的怒吼和枪声，子弹呼啸着从耳边飞过，打在墙上，溅起一片尘土。
冲出仓库后门，外面是一片杂乱的货场。苏晴对这里的地形显然很熟，带着她们在堆积如山的货物间穿梭。
身后的火光越来越亮，映红了半边天。林薇回头看了一眼，隐约看到那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站在仓库门口，像个鬼魅般望着她们的方向。
她心里一寒，加快脚步跟上苏晴。
这一次，她们虽然又侥幸逃脱，但林薇很清楚，这场追逐，远远没有结束。而那只被留在仓库里的木箱——不，应该说，是那只被苏晴故意推在地上的、看起来一模一样的旧木箱，能瞒多久？
真正的箱子，此刻正被她紧紧抱在怀里，沉甸甸的，像抱着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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