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新程共赴
延安的清晨总是来得格外清亮，公鸡的啼鸣声穿透薄雾，叫醒了沉睡的窑洞。林薇揉着眼睛坐起身，窗外的枣树上已经落了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啄着露珠。
这是她在延安的第三个月。
身上的旗袍早就换成了灰布军装，头发也剪得短短的，露出光洁的额头。起初还有些不习惯，总觉得浑身紧绷，如今却觉得这身衣服格外踏实，袖口磨出的毛边都带着亲切感。
「醒了？快过来帮忙。」苏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轻快的笑意。
林薇披了件外套跑出去，只见苏晴正蹲在灶台前烧火，火光映得她侧脸的疤痕柔和了许多。那道疤是在灯塔搏斗时留下的，从眉骨延伸到下颌，虽不狰狞，却也成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今天学烙饼？」林薇凑过去，看着锅里滋滋作响的面饼，咽了咽口水。
苏晴瞥了她一眼：「昨天帮周医生碾药磨破了手，今天给你补补。」她用没受伤的左手拿起一张烙好的饼，递过去，「尝尝？」
林薇咬了一大口，烫得直呼气，却舍不得吐出来——面香混着葱花的味道，是她在上海从未尝过的踏实滋味。
「好吃！」她含糊不清地说，眼睛弯成了月牙。
苏晴看着她的样子，嘴角也扬起一抹浅笑。三个月前从灯塔死里逃生，辗转找到组织时，她最担心的就是林薇能否适应这里的生活。如今看来，是她多虑了。这个曾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骨子里藏着一股韧劲，像陕北的酸枣树，扎了根就能活下去。
饭后，两人并肩往训练场走。路上遇到不少熟面孔，「林薇同志」「苏晴同志」的招呼声此起彼伏，林薇一一笑着回应，脚步轻快。
训练场上传来整齐的口号声，战士们正在操练。苏晴被临时抽调到训练队当教官，负责格斗技巧教学，而林薇则在医疗队帮忙，跟着周明学习包扎和基础药理。
「下午有课，你要不要来听？」苏晴忽然说，「今天讲的是情报传递技巧，对你以后可能有用。」
林薇眼睛一亮：「真的？我能去吗？」她一直对苏晴从事的工作很好奇，也想多学些本事，不再只是被保护的那个。
「当然，周医生都跟我说了，你认药比谁都快，记密码肯定也没问题。」苏晴拍了拍她的肩膀，掌心的茧子蹭得林薇脖子有点痒。
正说着，周明抱着个药箱匆匆跑过来，额角还挂着汗：「苏晴！林薇！紧急情况，前线送过来一批伤员，人手不够，你们快来帮忙！」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跟着周明往医疗队跑。
窑洞改成的临时病房里已经挤满了人，呻吟声、脚步声、器械碰撞声混在一起，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林薇迅速戴上口罩，拿起酒精棉给器械消毒，动作虽然还有些生疏，却很稳。
苏晴则负责搬运伤员，她力气大，动作快，遇到需要紧急处理的伤口，还能搭把手按住挣扎的战士，手法利落得让几个老护士都暗暗点头。
忙到太阳西斜，最后一个伤员的伤口终于包扎好，周明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地上：「可算忙完了……林薇，你今天处理的那几个伤口，比上次进步多了。」
林薇脸颊微红：「还是周医生教得好。」
苏晴递过来两缸水，看着林薇沾着血渍的袖口，眼神里有些心疼：「累坏了吧？」
「不累！」林薇仰头喝了大半缸水，眼睛亮晶晶的，「能帮上忙，我高兴。」
这时，一个小通信员跑进来说：「苏晴同志，林薇同志，首长让你们去一趟。」
两人心里一紧，跟着通信员往首长的窑洞走。路上林薇忍不住猜：「会不会是有任务了？」
苏晴看了看她跃跃欲试的样子，笑道：「你这是盼着出任务？」
「不是盼着危险，是想做点更重要的事。」林薇认真地说，「总不能一直躲在后方，让别人保护。」
苏晴脚步顿了顿，转头看着她。夕阳的光落在林薇脸上，映得她眼神格外坚定。这个曾经在冷藏库吓得发抖的姑娘，真的长大了。
首长的窑洞里弥漫着烟草味，墙上挂着一张泛黄的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不少地名。看到她们进来，首长放下手里的烟斗，指了指桌边的凳子：「坐。」
「有项任务，想交给你们。」首长开门见山，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红点，「这里是太原，最近日军在那边布了新的防线，我们需要派人渗透进去，和潜伏的同志接头，获取布防图。」
林薇的心猛地一跳。
「苏晴熟悉情报工作，经验丰富。」首长看向林薇，「你的优势是生面孔，而且对密码的敏感度高，潜伏时不容易引起怀疑。组织考虑让你们组队，怎么样？」
「我愿意！」林薇立刻站起来，声音响亮。
苏晴也跟着起身：「保证完成任务。」
首长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期许：「太原不比延安，处处是眼睛，万事小心。这是接头暗号和掩护身份的文件，今晚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就出发。」
接过文件袋，指尖触到粗糙的牛皮纸，林薇忽然想起那个藏着密码的钢笔——同样的质感，同样的重量，却承载着完全不同的心境。那时是惶恐与茫然，此刻却是笃定与勇气。
回到窑洞时，月亮已经升了起来。苏晴在收拾行李，几件换洗衣物，一把磨得发亮的匕首，还有一小瓶周明给的止血粉。林薇坐在桌边，看着那份掩护身份的文件——她将扮演一位从上海逃难来的女学生，而苏晴是她的远房表姐，在太原做小生意。
「紧张吗？」苏晴递过来一个布包，里面是几块干硬的窝头。
林薇摇摇头，又点点头：「有点，但更多的是……想试试。」
苏晴笑了，将布包塞进她手里：「记住，到了太原，凡事多看多听少说话。如果遇到危险，不用管我，先把情报送出来。」
「我不！」林薇立刻反驳，「要走一起走，上次在冷藏库……」
「上次是上次，这次不一样。」苏晴打断她，眼神严肃，「情报比我们任何人都重要。」
林薇咬着唇，没说话，却把窝头攥得更紧了。她知道苏晴说的是对的，可心里那点执拗却不肯低头——她再也不想体会那种看着同伴身陷险境却只能逃跑的滋味了。
苏晴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傻丫头，我们是战友，不是吗？战友就是要互相掩护，也互相放心。」
「嗯！」林薇用力点头，把眼泪憋了回去。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透，两人就背着行囊出了村。周明和几个战友来送行，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挥着手直到看不见人影。
路上的风还带着凉意，吹起她们的衣角。林薇走在苏晴身边，看着她挺拔的背影，突然觉得这条路好像并不难走。
从上海的法租界到延安的窑洞，从被动逃亡到主动出击，她走过的每一步都浸着汗水与血泪，却也铺就了通往信仰的道路。那些牺牲在黑暗里的人，那些藏在密码里的秘密，那些在窑洞里度过的清晨与黄昏……都成了此刻脚下的力量。
「等完成任务回来，我教你打枪。」苏晴忽然说，脚步轻快。
林薇眼睛一亮：「真的？你以前总说我手抖，不让我碰。」
「现在不一样了。」苏晴回头看她，晨光落在两人身上，拉出两道并肩前行的影子，「你已经不是需要躲在我身后的林小姐了。」
林薇笑了，迎着风加快了脚步。
是啊，她不再是那个需要别人保护的林小姐了。她是林薇，是一名战士，是苏晴的战友。
前路或许依旧有迷雾与荆棘，但只要身边有彼此，有共同的信仰，就没有走不通的路。
远方的地平线上，朝阳正冲破云层，金色的光芒洒满大地，照亮了她们脚下的新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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