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里的太阳吊坠

睡前的台灯暖黄得像块刚从糖罐里捞出来的麦芽糖，在床头柜上洇开一片软乎乎的光。沈清辞趴在床上拆快递，指尖划开胶带时，带出点若有似无的甜香——是下午从超市回来时，袖口沾到的草莓酸奶渍，被体温烘了半天才散出这么点味儿。快递盒里是上周订的情侣睡衣，浅蓝色的棉布料子，摸上去像晒足了太阳的云朵，沈清辞把上衣抖开时，看见袖口绣着的小太阳，针脚歪歪扭扭的，倒和周砚礼妈妈围巾上的图案有几分像。

周砚礼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发梢还在滴水，水珠顺着颈线滑进浴袍领口，洇出一小片深色。他没穿鞋，光脚踩在地毯上，悄没声息地凑过来，下巴轻轻搁在沈清辞头顶蹭了蹭，带着沐浴露的薄荷味和刚睡醒的慵懒：“是上次说的那套睡衣？”

沈清辞把手里的裤子往他身上比了比，布料扫过他小腿时，对方忽然瑟缩了一下。“嗯，浅蓝色显白，你穿肯定好看。”他指尖捏着袖口的小太阳，忽然被人从身后圈住腰，周砚礼的胳膊像两道暖烘烘的铁圈，把他牢牢锁在怀里，湿发的水珠蹭在颈窝，凉丝丝的，却让人心头发烫。“试穿给我看看？”对方的声音贴着耳廓，带着点刻意放软的沙哑。

“才不要，”沈清辞挣了挣，腰却被箍得更紧，布料摩擦着后背，像有只温顺的大型犬正用绒毛蹭他，“快去吹头发，不然明天该头疼了。”他从床头柜摸出吹风机，反手塞进周砚礼手里，自己则抱着两件睡衣溜下床——阳台的风正好从纱帘缝里钻进来，带着雨后草木的腥气，晾衣绳上还挂着下午洗的床单，洗衣液的栀子香混着周砚礼的薄荷沐浴露味，缠在一块儿，像把整个夏天的温柔都裹成了团，轻轻拍在人脸上。

他把睡衣搭在晾衣绳上时，忽然发现绳尾的夹子松了，是周砚礼早上晒床单时没夹牢的。正想重新夹好，身后传来脚步声，周砚礼拿着吹风机站在门口，发梢的水珠滴在地毯上，晕出星星点点的湿痕：“帮我吹？”

沈清辞接过吹风机时，热风刚好扫过对方后颈的绒毛。周砚礼的头发比看起来要软，指尖穿过发丝时，能摸到头皮下微微凸起的骨节。“你头发好像又长了，”他忽然说，吹风机的嗡鸣盖过了后半句，“下次该去剪剪了，不然洗澡总弄湿衣领。”周砚礼没说话，只是轻轻往他怀里靠了靠，像只懒得动的猫，呼吸落在他手腕上，暖乎乎的。

夜里翻身时，沈清辞的手不小心扫过枕边，摸到片冰凉的银——是那枚太阳吊坠，不知何时从领口滑了出来，银链缠在睡衣纽扣上，像条刚睡醒的小蛇。他把吊坠捏在手里，凉丝丝的金属被体温焐得暖了半分，忽然想起傍晚在糕点铺，老板塞的那两块试吃装桂花糕。当时周砚礼正低头扫码付钱，他偷偷咬了一口，桂花的甜混着绿豆的清，在舌尖漫开时，刚好对上对方转过来的目光，笑得像偷到糖的小孩。

周砚礼睡得很沉，呼吸均匀地落在他后颈，带着点刚喝过冰啤酒的微苦气息。沈清辞忽然想起求婚那天，周砚礼也是这样抱着他，在喷泉边站了很久，直到露水打湿了裤脚，对方才哑着嗓子说“我们回家吧”，手里的戒指盒被攥得发烫。

凌晨三点，窗外忽然下起了小雨。雨点敲在玻璃上，淅淅沥沥的，像有人在窗外撒了把碎糖。沈清辞被雨声惊醒时，发现自己整个人都窝在周砚礼怀里，睡衣的领口被蹭得皱巴巴的，露出锁骨上浅浅的红痕——是昨晚对方亲出来的。他悄悄挪开对方的胳膊，起身想去关窗，余光却瞥见床头柜上的喜糖盒，玻璃盖子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少了两颗，剩下的糖纸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像谁偷藏了两颗星星在里面。

雨停时天刚蒙蒙亮，东边的云被染成了淡粉色，像块被揉皱的糖纸。沈清辞重新躺回床上，还没盖好被子，就被周砚礼一把捞进怀里。对方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闷闷地响在耳边：“去哪了？”

“关窗。”他往对方怀里缩了缩，鼻尖蹭过对方锁骨上那颗小痣，是他早就摸清的位置，“你昨晚说梦话了，说要搬梯子给我摘月亮。”

周砚礼低低地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皮肤传过来，像远处传来的闷雷，却暖得人心头发颤。“那月亮哪有你甜。”他忽然撑起身子，指尖轻轻划过沈清辞的眉眼，指腹的薄茧蹭过睫毛，痒得人想躲，“今天要不要去公园？雨后的荷花应该开得正好，我们可以带块野餐垫，把剩下的绿豆糕带去喂鱼。”

沈清辞的指尖在他手背上画圈，忽然想起昨天的购物清单——上面列了草莓、酸奶、洗衣液，偏偏漏了“野餐垫”。阳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像根金色的线，刚好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戒指的反光晃了晃，像颗刚从糖盒里滚出来的碎糖，亮得晃眼。

“好啊，”他仰头在周砚礼下巴上啄了一下，嘴唇碰到对方没刮干净的胡茬，有点扎人，“不过得先去趟超市，买瓶你爱喝的冰啤酒——毕竟，喂鱼也需要观众对吧？”

周砚礼笑着点头，翻身下床时动作太急，不小心带掉了枕头上的吊坠。银质的太阳落在地毯上，发出“叮”的轻响，像谁把昨天的阳光折了折，悄悄藏进了今天的晨光里。沈清辞看着他套上衬衫的背影，忽然想起阳台晾着的睡衣，袖口的小太阳一定正对着初升的太阳，把整个房间的甜，都晒得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