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造！必须的！”
姜小帅那充满蛊惑力的嚎叫还在吴所畏耳边嗡嗡作响，像隔夜的劣质啤酒味。吴所畏胸腔里那股被愤怒烧得滚烫的岩浆，经过昨夜一整晚的冷却、挤压、发酵，此刻沉淀成了一种冰冷、坚硬、且更具破坏力的东西——一种孤注一掷的决心。目标清晰得近乎偏执：池骋。那个将他尊严踩碎、视他生存如蝼蚁的男人。
“三天？三天能成精还是怎么着？”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潮湿廉价的出租屋弥漫着一股隔夜泡面和卤水杂陈的闷味。吴所畏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看着姜小帅像个传销讲师一样在他那不足十平米的小屋里唾沫横飞，手里挥舞着那张印着“爱情制胜兵法速成班”的破卡片，满是油渍和指印。他满脸质疑。
“兄弟！格局！眼光放长远点！”姜小帅一巴掌拍在吴所畏那摇摇欲坠的电脑桌上，震得键盘旁边吃剩的半包花生米跳了一下，“池骋那是什么人？含着金钥匙长大的祖宗！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什么环肥燕瘦没见过？对付这种人，你靠什么？靠钱？靠颜？靠肌肉？”
他掰着手指数落，每问一句就逼近吴所畏一步，油腻的头发几乎蹭到对方鼻尖。吴所畏下意识后退，背脊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你都没有！”姜小帅手指几乎戳到吴所畏胸口，斩钉截铁，“但你有他们没有的！是什么？是这个！”他又猛地指向吴所畏的脸，准确地说是他眉心那道因为常年皱眉干活留下的浅浅竖纹，“是这股子劲儿！倔，野，像没被驯服的野狗崽子！还有……”他眼神扫过吴所畏洗得发白但浆得异常平整的旧T恤、那双沾着洗不掉油污但看得出刷得很干净的帆布鞋，以及床头摆放整齐的工具书，“……你骨子里那股抠门到极致却又透着认真的土味烟火气！这他妈就是稀缺资源！反差萌！懂不懂？”
吴所畏眉头皱得更紧：“萌？……”
“对！萌！”姜小帅不容置疑地打断他，一把拽过吴所畏的手腕，几乎是把他拖到了那台二手老式电脑的屏幕前，“听哥部署！速成班三部曲：形象、姿态、眼神！咱不用花大钱，就用你有的东西，打造成池骋没见过的‘璞玉风’！保证让他眼前一亮，心里一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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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步：土味升级——朴素钓系的视觉冲击
姜小帅所谓的“形象改造”，其核心宗旨就是——“包装你已有的朴素”。
他从自己那个山寨名牌包里变魔术似的掏出一件质地极其柔软轻薄、领口略微宽松、洗得微微发旧的米白色纯棉V领T恤（据他吹嘘是某个“高端”基础款尾单，吴所畏严重怀疑是批发市场清仓处理的次品），又翻出一条同样宽松垂坠感很好的深灰色亚麻阔腿裤。
“换上！”姜小帅命令道，“把你那些洗得梆硬跟纸壳似的T恤、还有磨得快穿洞的牛仔裤都给我扔一边去！你那卤味围裙底下原来藏着的腰线呢？腿呢？藏了几个月了？亮出来！”
吴所畏被他推搡着，极其别扭地脱掉了工作服。在姜小帅连声“啧啧啧，真有点料”、“腿挺直啊兄弟”的调侃下，他红着耳根换上了那套奇怪的“战袍”。
效果有点惊悚。
镜子里的人，身板是精瘦结实的，腰是细的，腿因为长期干活也不短。但宽松的V领T恤露出一截凸起的锁骨和一小片胸膛，柔软的布料贴合着肌肉线条又不过分紧绷；阔腿裤掩盖了他对紧身裤的不适应，流畅的垂坠感反倒显得腿长而随意。
他常年摆摊风吹日晒，肤色是健康的麦色，在干净柔软的布料衬托下，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松弛感和……干净？跟他那张还带着残留淤痕和倔强表情的脸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冲击。
“对！就是这效果！”姜小帅围着吴所畏转了两圈，眼睛放光，啪啪啪地猛拍他肩膀，“三分随性七分干净，再加九十分的‘老子穷但穷得有态度’！要的就是这股不卑不亢又带点原始性张力的劲儿！池骋看惯了熨烫笔挺的高定西装和故作姿态的性感装扮，你这身，就是一股清流！不，一股泥石流！冲他心坎上去！”
吴所畏看着镜子里完全陌生的自己，表情一言难尽。这裤子走路带风，裆下生凉，总觉得要掉。但姜小帅那句“清流泥石流”…… 他默念了一遍池骋的名字，咬咬牙，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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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步：姿态速成——慵懒是刻意练出来的
接下来一整天，是地狱般的“姿态速成”。
狭小的出租屋成了吴所畏的“受刑”场。
姜小帅叉着腰，像个最严苛的舞蹈老师：“肩膀！放松！不是让你卸了！是那种……那种刚扛完货累着了、但筋骨还在撑着的微沉感！背脊要直！但腰不能绷太紧！对……啧，你现在僵硬得像根筷子扎在萝卜上！再来！”
“站着！重心不要平均分配！一只脚稍微承重点，另一只脚尖点地……对！就这样！找找感觉！想象你刚给人卸完一千斤卤料桶，很累，但又不能真垮了！要的就是这股筋疲力尽但老子还能再战八百回合的颓废硬汉感！”
“坐姿！重点来了！屁股别给我坐实！”姜小帅把一个吱呀作响的折叠凳踹到吴所畏跟前，“三分屁股沾凳边就够了！腰背给我绷住！对！别塌！上身微向前倾……角度！角度懂不懂？脖子给我梗住！别怂！眼神……眼神呆会儿再练！你就这么坐着，想象这板凳是池骋那辆大G的引擎盖！你刚砸了他车，正吊儿郎当地等警察来那种又拽又不怕事的劲头！”
吴所畏额头冒汗，浑身别扭得像被绑在了刑具上。为了找那个“慵懒又硬挺”的诡异姿势，腰背大腿后侧肌肉都开始隐隐发酸发抖。他感觉自己像个拙劣的木偶。
“眼神飘一点！对……别聚焦！不是让你翻白眼！诶呀蠢死！再自然点！”姜小帅恨铁不成钢地拍打着自己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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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步：眼神炼狱——直男的对视是场谋杀
傍晚时分，改造计划进入了最要命的核心部分——眼神攻略。
姜小帅把吴所畏拉到那台破电脑前，强行按住他坐下，点开一个网页。
屏幕瞬间被一张巨大、清晰、极具冲击力的脸占据。
池骋。
不是偷拍，是某次正式场合媒体捕捉到的定格照片。他正侧身跟人交谈，似乎刚听完一个无聊的笑话，嘴角挂着那种习以为常的、倦怠又疏离的弧度。光线勾勒出他极其利落的下颌线，鼻梁高挺。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即使隔着屏幕，即使只是瞬间的抓拍，那双桃花眼微微垂着，睫毛细密，眼尾天然地上挑，瞳仁在光线下呈现出通透而冰冷的质感，像结着薄霜的琉璃珠子，又像深不见底、带着玩味漩涡的寒潭。慵懒、探究、高高在上，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能把人灵魂都吸进去剥开的穿透力。
“看见没？”姜小帅的声音带上了一种近乎朝圣般的狂热，“看见他这眼神没？典型的‘高级猎人看着眼前蹦跶的愚蠢猎物，盘算着清蒸还是红烧’的眼神！自带降维打击！你一普通小贩，直接跟他硬碰硬，眼神对撞十秒钟内就能死无全尸！”
吴所畏盯着屏幕，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照片是静态的，但那双眼睛带来的压迫感却穿透了屏幕，瞬间将他拉回到昨晚夜市那充满羞辱的一幕。屈辱混合着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来，像被冰针扎了一下，又像心脏被无形的绳索猝然勒紧。他本能地想要移开视线。
“躲什么！”姜小帅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力道不轻，“看回去！练习就是让你适应这种火力！池骋的本能眼神是武器，你要么被打成筛子，要么就得进化出你自己的‘土味盾牌’和‘柴火棍子’进行反击！来，先学防守！”
他把吴所畏掰正，强行要求他对着屏幕上的池骋练习。
“第一招：‘疲于奔命却不肯认输’的‘倦眼凝视’！”姜小帅亲自上阵演示，“你就想！想你这几天累成狗！想你那摊子可能要没了！想着岳悦那副嘴脸！对！愤怒！不甘！但又他妈累得发昏！眼神里带着血丝，微微失焦……不是眼无神！是那种身体快垮了，但倔劲儿还撑着，所以眼神深处有一种固执的、燃烧着的核心！懂不懂？想象你是饿了三天的狼，看着一头扎不进嘴的铁刺豪猪！给我那种劲儿！练！”
吴所畏被迫瞪着屏幕，努力调动一天一夜积累的疲惫和对池骋的愤怒。眼睛很快就因为长时间不眨而酸涩充血，配上他一夜没睡好的憔悴样，还真有点“累极了的野狗”的凶狠感，但更多的是迷茫和……杀气腾腾的呆滞。
姜小帅盯着他的眼睛，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凑合吧，算摸到点边儿。再来！第二招：‘老子知道你坏但老子还敢看你’的‘土气直视’！”他加重语气，“别怂！别闪！就盯着他！眼睛里什么都不要藏！别去学他那套弯弯绕绕！就把你那份‘老子知道你就是有钱有势的王八蛋，但老子现在就是要干翻你’的、最直白最不加掩饰的意图和倔强，直接怼到他脸上！用眼神告诉他：没错，就是你！老子盯上的就是你！够胆就放马过来较量！直球！懂不懂？直球才是砸晕花蝴蝶的最佳武器！练！”
这一次稍微好点。对着屏幕里那张冷倦淡漠的俊脸，吴所畏心里的憋屈和那股被逼出来的横劲儿占了上风。他咬着后槽牙，干脆把池骋的脸想象成挡在卤味摊前的大G保险杠，眼神里除了愤怒，开始有了极其生猛、极其露骨的攻击性——“王八蛋！”心里这么骂着，眼神也跟着骂。
姜小帅摸着下巴，眼里终于露出点“孺子可教”的贼光：“嗯……这味儿有点意思了！愤怒值拉满，眼神够狠够纯粹，就是太像想咬人了……离老子要的‘钓系’还差点儿……”
他突然凑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带着三分邪气七分鸡血低吼：“最重要的来了！终极必杀：‘不经意流露的脆弱直击铁石心肠’的‘破防点杀’！这个最难，也最要命！在你不经意间，比如低着头理东西，或者看向别处，或者……被他的话刺伤的时候……眼神突然软一下，就一瞬间！像坚硬的土壳子裂开一条缝，露出一点点真实的、猝不及防的痛或者……茫然？像被主人踢了一脚但还不知道做错了什么的流浪狗！记住！就一瞬！只能是一瞬！要快！然后眼神立刻收回去，继续倔！就是这点‘破绽’，才能让那些看透虚伪、铁石心肠的公子哥心脏被刺挠一下！百炼钢也怕绕指柔！哪怕只有半秒！懂不懂？！”
吴所畏听得毛骨悚然，眉头拧得死紧：“……像被踢的狗？还得装着没事？”这简直颠覆了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信条！憋屈！
“对！精髓在于‘装’不住的那一刹那的破绽！”姜小帅目光如炬，像一个传销组织的金牌讲师，“演戏懂不懂？最高级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你要让他看到你的硬，你的野，更要让他窥见一点点藏在最深处、一闪而过的‘不堪一击’！这才是顶级拉扯的艺术！想想你妈！想想你摇摇欲坠的小摊！想想池骋一句话就能碾碎你生活的那种力量差！再想想岳悦得意洋洋的脸！这感觉不就来了吗？！情绪！代入！快！给老子演练一遍全套！”
吴所畏头皮发麻。他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看向屏幕。瞪着，用力瞪着池骋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强行灌输着自己的愤怒和不屈（土气直视）。然后，他按照姜小帅的指令，微微侧过一点脸，眼神开始飘忽（倦眼凝视）。就在这个当口，姜小帅猛地吼了一嗓子：“想象他说要端了你的摊子！” 吴所畏脑子里瞬间闪过妈妈苍白的脸和昨夜池骋那轻描淡写的威胁，巨大的恐慌和无助如冰冷的潮水不受控制地漫上来……他眼神深处那根一直绷得死死的弦“嗡”地一颤，像被针扎穿了气球，瞬间透出一丝极其真实的惊惶和脆弱，甚至连带着眉梢都微微抽动了一下！
“收！”姜小帅低喝。
吴所畏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吸一口气，下颌收紧，狠狠咬住牙根，眼神像受伤的猛兽般瞬间重新凝聚起十倍于前的凶狠光芒，笔直地瞪了回去！那转变之快，带着一种被冒犯的屈辱和反扑的暴戾。
短暂的沉默。
狭小的出租屋里只剩下老式电脑风扇嗡嗡的噪音和两人略显粗重的呼吸。
姜小帅盯着吴所畏还在轻微喘息、残留着一点惊惧余韵却又被强行覆盖上极端凶狠的眼睛，半晌没说话。他脸上的戏谑和夸张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凝重的审视，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人。
过了几秒，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嘴角咧开一个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带着一丝古怪、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惊悸的弧度。他一巴掌用力拍在吴所畏的肩膀上，骨头硌得生疼。
“操……”姜小帅的声音有点干涩，眼神却亮得惊人，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藏，“兄弟……牛逼……你他妈刚才那一下破防……绝了！真他妈绝了……”
他凑得极近，压低的声音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像兴奋又像某种后怕：“老子突然有点心疼池骋那小子了……他不经意撩你一下，可能以为自己踹的是根硬柴火棍……可谁他妈知道，他踹到的根本不是柴火棍……”
姜小帅的眼神透过吴所畏那双重新凝聚起滔天怒火的、野兽般的眼睛，像是在看他坚硬外壳下那深不见底的、被现实反复捶打蹂躏出来的执拗与压抑。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一字一顿，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嘶嘶凉气，给出了一个极其精准又极其荒谬的比喻：
“……他那势大力沉、漫不经心的一脚，可能刚刚好……踹在了你这颗从垃圾堆里爬出来、饿了三百年、连自己到底有多毒都快忘了的——毒！核！榴！莲！上面！”
这个形容极其古怪，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吴所畏还沉浸在刚才被迫调动起的巨大情绪波动里，一时间没完全明白“毒核榴莲”是个什么意思。但他捕捉到了姜小帅话语里那点“绝了”的评价。此刻，他所有憋屈、愤怒、不甘、以及被强行挖掘的脆弱混合成的极端情绪，都需要一个更明确的指向和宣泄口。
他猛地站直身体，甩开了姜小帅拍在肩上的手。眼神像淬了火的狼牙，直勾勾地钉在屏幕照片池骋的脸上，声音像是砂石在摩擦，低沉却带着血腥的质地：
“少他妈废话！‘核’也好，‘榴莲’也好！老子现在就想知道——”
他微微扬起下巴，指向那张冰冷的、隔着一个屏幕依然充满压迫感的俊脸，语气斩钉截铁，裹挟着破釜沉舟的狠劲：
“池骋！这三天！够不够炼成能把这孙子、这‘靠山’，从那个拜金婊子岳悦身边——撬、动、分、毫！的武器？！够不够？！”
出租屋狭小的空间里，电脑风扇的嗡鸣和两人粗重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屏幕上，池骋那双琉璃珠子似的眼睛依旧冰冷玩味，对即将遭遇何等的“毒核榴莲”攻势，似乎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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