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消失了。时间也消失了。
只剩下拳头砸破空气的锐响,和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爆鸣!
吴所畏的眼睛里只剩下池骋的脸。那张俊美得令人发指、此刻却又虚伪冷漠到让他恨不能亲手撕碎的脸!拳头上凝聚了他二十多年的憋屈、这三天炼狱般的折磨、昨夜被当众踩入泥泞的屈辱、母亲病重的重压、还有池骋那句让他灵魂都炸裂的“名字起得不错”!这一拳,不是攻击,是彻底的宣战!是他吴所畏穷途末路之下对命运发出的、最绝望的咆哮!
去他妈的攻略!去他妈的毒核榴莲!老子就要打烂你的脸!
拳锋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无限逼近池骋高挺的鼻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并非来自皮肉碰撞的、沉闷而清晰的撞击声在死寂的夜里炸开!
吴所畏挥出的拳头,在距离池骋面门堪堪只有半寸的距离,硬生生停住了!
不是他想停!
是一只修长、冰冷、却蕴含着可怕力量的手,如同最精准的铁钳,在最后一瞬,稳、准、狠地,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腕!
那只手指节分明,腕骨嶙峋,覆盖其上的皮肤微凉而干燥。它抓合的位置刁钻而霸道,拇指精准地压迫在他手腕内侧最脆弱的一个穴位上,其余四根手指如同冰冷的钢筋,瞬间嵌入他因用力而绷紧的肌肉纤维深处,死死卡住了尺骨与桡骨的间隙!
一股酸麻剧痛混合着一种绝对的力量掌控感,如同高压电流,从被擒住的手腕瞬间穿透全身!
吴所畏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猛地窜上后脑!
他这一拳几乎用尽了全身爆发力,带着惯性收都收不住!可手腕上传来的钳制力是如此冰冷而不可撼动!仿佛那不是人手,而是液压机械的卡钳!他的拳头被死死锁在了空中,再难寸进分毫!汹涌的力道砸在那只手上,如同泥牛入海,纹丝不动!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指腹与掌骨传来的、带着金属般的坚硬感和无情的掌控感!那根本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该有的手!
池骋的左手依旧保持着插在西裤口袋里的姿势,身体甚至没有一丝因格挡而产生的晃动。他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在那电光火石的一刹抬手,精准地截停了这记狂怒的拳头。仿佛只是随手拂开一只嗡嗡飞扰的蚊虫,从容、精准、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力量层面的碾压感。
他微微低着头,额前几缕细碎的刘海垂落,在眉骨和眼窝处投下浓重的阴影。光线切割下,那双眼睛隐匿在暗影里,看不清具体神色,只能感觉到两道冰锥般的视线,正透过那片阴影,牢牢钉在吴所畏因剧痛和震惊而瞬间僵硬的脸上。
两人此刻的距离前所未有的近。
吴所畏甚至能闻到池骋身上那种极其清淡但异常昂贵的木质冷香,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烟酒气息。这气息本该让人迷醉,此刻却只让他觉得窒息!
“呵。”
一声极轻、极淡、似乎带着点无趣的、几乎是从鼻腔里逸出的气音,打破了死寂。
池骋攥着吴所畏手腕的那只手,猛地向下一掼!
“呃!”吴所畏闷哼一声,根本来不及反应,手腕那要命的酸麻和筋骨被钳制的剧痛让他整条手臂都使不上力,身体被这股向下的力量扯得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池骋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毫无停顿。手腕下掼的同时,他攥着吴所畏的手猛地向侧面一带一拧!
巨大的力量让吴所畏完全失去了重心控制!他被那股强悍的旋拧之力拉扯着、踉跄着,身不由己地旋了半圈!
背部!后腰!重重地撞在了一个坚硬冰凉、带着金属质感和轻微震动的巨大平面上!
是大G光洁如镜的深蓝色车门!
砰!
撞击的闷响伴随着吴所畏无法抑制的一声痛哼。粗糙的、沾满了泥土和植物汁液的T恤后背紧紧贴在冰冷光滑的车漆上,硌得生疼。那只被死死钳制住的手腕以一个极其别扭的角度被池骋强硬地扭在身后,力道大得骨头都在嘎吱作响!另一只手甚至来不及有任何反抗动作,就被池骋顺势压制,用手肘和身体的重量沉沉地顶在车门和他的腰肋之间!
冰冷的金属车门,背后高大而滚烫的压迫躯体(池骋比他高了大半个头),手腕几欲碎裂的剧痛,腰腹肋骨被挤压得呼吸困难……以及那股扑面而来、如同囚笼般将他严密笼罩住、混合着危险木质冷香的气息!
吴所畏整个人被池骋以绝对暴力的姿态,死死地、不容反抗地,按在了他的车门上!
动弹不得!
这是彻底的压制!是绝对力量优势下完成的、没有任何花哨的、教科书级的瞬间反制!
“呃……你他妈……放手!”吴所畏剧烈喘息着,额头汗珠和刚才沾上的泥土混在一起滚落下来,划过眼角,带来刺痒的感觉。他拼命扭动挣扎,身体像一张被强行钉在墙上的兽皮,每一块肌肉都在愤力贲张,试图冲破禁锢!但那钳制住他手腕的力量如同一把冰冷沉重的钢锁,那顶在腰肋的身体如同铜浇铁铸的山壁!任凭他如何爆发,对方纹丝不动!
“省点力气。”池骋的声音终于贴着他的后颈响起。几乎是贴着他耳廓后方说话的姿势,气息温热地拂过耳廓敏感的皮肤,低沉而平静。没有暴怒,没有喘息,只有一种掌控全局后、带着点无聊的淡然。“再扭,手腕脱臼,或者肋骨断一根,算工伤吗?我可没给你买意外险。”
这平淡的语气,比任何怒吼都更让吴所畏抓狂!仿佛他刚才那爆发全力的一拳和此刻疯狂的挣扎,都只是供他随意欣赏的一出拙劣闹剧!
屈辱!绝对的屈辱!火烧火燎地灼烧着每一个毛孔!比昨夜当众被羞辱百倍!他就像一个不自量力挥拳挑战暴龙的小鸡仔,瞬间被对方按在地上摩擦!
他放弃扭动,猛地侧过头,试图用凶狠的目光瞪死身后的男人。可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池骋近在咫尺的下颌线,绷紧的脖颈线条,还有衬衫领口露出的、一小片覆着紧实肌肉的、在昏暗光线下呈现冷硬质感的脖颈皮肤。
就在吴所畏因羞怒而剧烈起伏、后背紧贴车门的胸膛再次撞上车身的那一瞬——
嘎吱!
一声极其微弱、却足以撕裂紧绷神经的异响,从吴所畏右侧腰间传来!
是他的那辆报废小电驴!
刚才混乱中,翻倒的小电驴歪斜地倚在路牙边。那个巨大的、绑在车后座上、此刻已经摔掉了盖子的黑色卤料桶,因为刚才吴所畏被撞上大G时身体的巨大晃动,带动车身震颤,桶失去了重心,晃了几晃,终于——
哗啦!
彻底倾倒!桶里剩下的、没卤透的猪蹄、鸡爪、几根鸭脖子,连同那浓稠黑亮、散发着廉价香料刺鼻气味的滚烫卤汁,如同决堤的泥石流,猛地倾泻出来!正好泼在吴所畏那辆破车的后轮钢圈和旁边地上的卤料桶盖子上!
吴所畏的脑子还在嗡嗡作响,可这桶倒的声音,却像烧红的烙铁猛地烫在他神经末梢上!
卤料桶!他的桶!他赖以维生的工具!也是他此刻唯一能值点钱、能换来母亲下个疗程药费的家伙事!
“我的桶!!!”一声嘶哑的、近乎本能的吼叫冲口而出!那声音里带着绝望的焦灼和不顾一切的本能!他甚至忘了手腕的剧痛和被人死死按在车上的屈辱!身体爆发出极其强悍的、垂死野兽般的挣扎力量,不要命地想挣脱池骋的压制扑向那个倒地的桶!
那可是他花了多少时间熬制的老汤!倒了,再弄一锅卤汤,材料钱他都掏不起!还有溅在桶盖上的油污!沾上泥土还怎么用?!
“放开!那是我的东西!”吴所畏的声音都劈了叉!
“老实点!”池骋按在他后背上的手肘猛地加力!如同一根沉重的合金撬棍,死死地顶住他反抗最剧烈的腰肋软肉,带来一股窒息般的钝痛!硬生生将他的反弹压回了冰凉的铁皮上!那只钳住他手腕的手纹丝不动,如同焊死的合金。“一堆……垃圾而已。”
“垃圾”两个字,池骋说得轻飘飘,却在吴所畏的心上狠狠剜了一刀!
那是他妈的命!是他拼死拼活还挣扎在泥里的命根子!
就在吴所畏被这股绝望和愤怒撕扯得快要爆炸、一口牙都要咬碎的时候。
池骋的目光,却极其自然地顺着那声桶响和吴所畏嘶吼的方向,落在了那只倾倒在地、兀自淌着黑红浓稠汁液的桶上。他的眼神似乎波动了一下。
随即,他的视线精准地下移。
落在了吴所畏那只被他牢牢钳制在身后、正因剧痛和拼命挣扎而用力抠挖着车门边缘、指节凸起的手上。
灯光昏暗,但距离足够近。
池骋锐利的视线像手术刀,精准地切开吴所畏因绝望和愤怒而忽略的细节——
那只因为常年累月在卤水里浸泡、处理各种内脏杂碎、又被劣质洗涤剂反复清洗、油污反复浸染的手。手指关节有些粗大粗糙,皮肤纹理被染得微微发红,显得有些黯淡。指甲剪得很短很干净,但指缝深处,依然顽固地残存着一些洗不净的黑褐色痕迹,那是日积月累渗入皮下的、属于廉价香料和卤水的印记。
手背上,刚刚摔倒擦破皮的地方正隐隐渗着血丝,混着泥土和卤水的油光。
池骋的目光在那只被迫按在冰凉车门上的手上停留了两秒。那只挣扎的手掌掌心向上,指腹上那些粗糙的老茧、渗血的伤口和嵌入指缝的污渍,都如同放大的特写镜头,清晰地暴露在池骋近在咫尺的视野里。
他看得非常仔细,仿佛在观察一件稀奇的、刚从淤泥里挖出来的、带着生活底层特有污秽质感的标本。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冰冷的、纯粹记录细节的好奇。
那手……可真难看。池骋漠然地想,跟他自己那双骨节分明、修长干净、戴惯名表签惯文件的手相比,简直是另一个物种。
“啧……”池骋似乎极轻微地嗤笑了一声,带着点意味不明的评价。声音太低,几乎散在风里。
就在这时——
嘀嘀……嘀嘀嘀……
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极致的压制与疯狂的拉锯!声音来自池骋的裤袋。
池骋甚至懒得去掏手机。他只是略微抬高了一点按在吴所畏身上的手肘,低头瞥了一眼压在身下、依旧像砧板上的鱼一样在徒劳挣扎的吴所畏,确认对方暂时无力挣脱那致命的关节锁之后。
他微微侧头,对着近在咫尺的空旷街道,提高了一点音量,清晰地吩咐:
“过来个人,处理。”
话音刚落不到三十秒!
一辆线条流畅优雅、造型低调的黑色轿车如同暗夜中的魅影,悄无声息地从街道转角迅速驶近,稳稳地停在了大G旁边。速度之快,显然早已在不远处待命多时。
车门迅速打开,一个身着剪裁合体黑色西装、面容冷峻的中年男人快步走来。他甚至没有对眼前这场面(老板按着一个浑身脏污、面目狰狞的穷小子在车门上)流露出半分惊讶,只是微微躬身。
“池先生。”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现场:大G沾满污泥和花瓣的车门车身、车轮旁破碎的花盆残骸和土壤、侧翻的小电驴和泼洒一地的猪蹄卤汁……几乎瞬间就理清了事态,然后目光沉静地落在池骋身上,等待指令。眼神锐利,姿态沉稳,专业得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池骋甚至没有回头看来人一眼,只看着被他死死按在车门上的吴所畏。后者的身体因为巨大的羞怒和那桶被毁的绝望而剧烈起伏着,呼吸粗重滚烫,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都在愤怒和无力中震颤,如同被钉在火刑架上的困兽。
池骋的嘴角扯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某种更冰冷的嘲弄。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清晰地回荡在弥漫着泥土、花瓣和廉价卤水混合气味的空气里:
“查清楚,这堆……” 他顿了顿,似乎在找一个更准确的词,目光再次掠过那堆狼藉,“……垃圾的损失。加上……” 他下巴微抬,示意了一下被踩得稀巴烂的花盆碎片,“那几盆花的钱。给花店转账,十倍赔偿。”
“是,池先生。” 西装男人没有任何疑问,立刻应声。
池骋的目光再次回到吴所畏那张因为愤怒和窒息而涨红、沾染泥土的侧脸上。他看着那双充血的眼睛里燃烧的不屈和绝望,如同欣赏火焰里扑棱翅膀的飞蛾。然后,他用那平淡到没有一丝涟漪的语气,说出了后半句决定,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法槌重重落下:
“至于他,”池骋的指关节微微加力,强调性地在吴所畏被反拧手腕的尺骨上碾了一下,带来一阵新的、刺骨的剧痛,“造成的损失……包括车辆维修费,清洁费……还有我的时间成本和精神损失费……”
池骋微微顿了顿。吴所畏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紧!十倍花盆赔偿……那他这辆破车、那些卤料、还有……他简直不敢想那个数字!那会是一个让他万劫不复的天文数字!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池骋仿佛看穿了他濒临崩溃的念头,眼底掠过一丝残酷的玩味。他清晰地、缓慢地吐出了后半句话:
“……照价计算。” “钱而已。”池骋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在谈论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直接转给他的保险公司理赔部账号。算清楚,尽快。”
“钱而已”三个字,像冰锥刺穿了吴所畏最后一点残存的奢望。他刚刚还悬在嗓子眼的心,瞬间坠入冰窟,沉入绝望的深渊。
保险公司?他们那些免责条款吴所畏再清楚不过!电动车主责几乎是板上钉钉!赔?把他卖了也赔不起池骋这辆车轮子上沾的一点点污泥!更别说那该死的十倍花盆钱!他……完了!
巨大的恐慌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吴所畏淹没!
可更令他崩溃的是池骋接下来的动作!
就在西装男沉声应下“是”的同时,池骋按在车门上的那只手臂,并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那力道依旧强悍冰冷!他甚至微微俯低身体!
那张五官完美却冰冷无情的脸,借着高度优势和俯身的压迫感,缓缓凑近吴所畏被迫扭过来、已经没有丝毫血色的耳廓!
温热的呼吸近距离地扫过吴所畏耳后的汗毛和皮肤上冰凉的冷汗混合液。
池骋贴近了,声音压得很低,低沉如同贴耳刮擦的刀刃,带着一丝诡异的、终于来了点兴致的、却比冰山更让人不寒而栗的凉意,清晰地钻进吴所畏被绝望和屈辱塞满的耳膜:
“至于你……”池骋的尾音刻意拖长,如同毒蛇在寻找下口的角度,“……别急。” “我们刚才的‘账’……”
他那捏在吴所畏手腕内侧要穴上的大拇指,极其恶劣地、缓慢地、如同凌迟般碾磨着那块早已失去知觉的酸麻皮肉,带来一阵足以让头皮炸开的奇异痛感和酥麻,混合着绝对掌控的窒息。
“……等保险公司走完流程,‘结清’了这笔小钱之后……”
池骋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终于抓住猎物咽喉、开始考虑从哪里下口撕扯的残忍兴味,一字一句地落进吴所畏因屈辱和恐惧而麻痹的神经末梢:
“……我亲自来,‘回收’你的……这双爪子。”他的视线扫过吴所畏那只被死死按住、指节变形的手,“看看是什么料子做的,劲儿还不小。敢朝我脸上招呼……”
“咱们,”池骋的唇角终于在这一刻,掀开了一个清晰可见的、冰冷而残酷的、如同狩猎者终于锁定猎物的、真正的笑容弧度,“一笔笔慢慢‘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