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把池骋那冰冷刻骨的“回收”两个字冻成了钉子,深深凿进吴所畏的骨头缝里。
那只被死死按在车门上的手,手腕骨头还在嘎吱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那几根冰冷的手指彻底碾碎。指缝里全是湿冷的泥土、黏腻的卤水油污,还有掌心擦伤渗出的血,混在一起,泥泞得如同他此刻的处境。
回收?这双手?
吴所畏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下这两个字在疯狂盘旋,带着尖锐的讽刺。池骋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把他的尊严、他引以为豪的力气、他唯一的生存资本——那双能干活的手——扒光了衣服,放在价值千万的豪车光漆上秤量、评估、标价。只等“结清”那笔在他看来是天方夜谭的天价账单后,像拆废品一样“回收”掉。
屈辱烧得他眼前发黑,气管都被那股滚烫的铁锈味堵住。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池骋突然毫无征兆地松开了手!
不是轻柔地放开,是彻底的、带着某种厌弃意味的撒手!
那股庞大到无法抵抗的压制力量骤然消失。吴所畏像一条被绷紧后突然切断的橡皮筋,身体失去平衡猛地向前踉跄了两步,脚下发软,差点被自己脚下那一滩黏腻的卤水混合物滑倒!他狼狈地用手撑住地面,才勉强稳住身形,单膝跪在了混杂着泥土花瓣的污秽里。膝盖狠狠撞在地上,刚刚包扎过的伤口处传来一阵钝痛。
他抬起头,沾满泥土血污的脸因愤怒和绝望而扭曲。
池骋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仿佛刚才按住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脏了的垃圾袋。他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抽出一方质地极为柔韧细腻、没有任何标识的深色亚麻手帕,仔细地、仿佛擦拭价值连城的艺术品一般,慢悠悠地将刚才攥住吴所畏手腕的那几根手指,一根一根、从指尖到指根、反复擦拭了好几遍。
那动作优雅而细致,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毫不掩饰的生理性厌恶。
然后,他将那块沾上了泥土油污的手帕,像丢垃圾一样,随手丢在了旁边那摊浓稠污秽、散发着恶臭的猪蹄卤汁旁边。洁白的帕子边缘瞬间被污黑吞噬。
没有再看吴所畏,也没有再瞥一眼他那个被彻底报销的卤料桶和翻倒的小电驴。池骋径直拉开车门,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压制和解体,不过是拂开了挡路的一粒灰尘。
车门关闭。发出沉闷而决绝的锁扣声。
深蓝色的大G没有丝毫停留,引擎发动,低沉而充满力量感的声音取代了轮胎空转的嘶鸣。车身微微调整方向,碾压过一地破碎的花盆、泥土和狼藉的花瓣,发出令人心悸的咯吱声。车子平稳地驶离现场,尾灯在深夜寂静的车道上拉出两道猩红冷漠的光带,迅速远去,只留下浓重的汽油味和被搅动得更加肮脏不堪的现场。
还有,被碾碎的白色玫瑰花瓣,如同破碎的葬礼纸屑。
吴所畏跪在冰冷的、肮脏的地上,剧烈地喘息着。刚才与池骋贴身相搏时对方身上那股冰冷的木质香气仿佛还缠绕在鼻尖,混杂着泥土、卤水猪蹄和汽油的刺鼻气味。屈辱,疼痛,毁灭性的绝望,还有那只被放开时手腕上残留的、如同被烙铁烫过般的、带着力量碾压余威的痛感……所有的一切,在他身体里猛烈地冲撞!
池骋走了。
现场只剩下那个池骋带来的、穿着笔挺西装、神情冷峻得像块大理石的男人。他对吴所畏视而不见,眼神精准地扫过那片狼藉的花盆碎片和被碾压的花圃。他掏出手机,动作利落地拍了几张照片。镜头冷静地框定了惨状,拍完大环境,又走近,特写镜头毫不客气地对准了吴所畏那辆侧翻的、锈迹斑斑、还散发着卤味和机油混合恶臭的小电驴。尤其是那个倒在一旁、被砸扁了盖子、内壁还挂着残渣的黑褐色旧卤料桶。他甚至近距离拍了桶内凝固的黑红油垢和残渣,像是在取证某种恶心的犯罪证物。
最后,手机镜头缓缓抬起,冰冷无情地指向了还单膝跪在地上、浑身肮脏狼狈、胸膛剧烈起伏的吴所畏本人。
镜头的红灯如同怪兽的眼睛,冰冷地闪动了一下。
“咔嚓。”
快门声响,清晰得刺耳。
拍照取证结束。西装男人收好手机,甚至没有再看吴所畏一眼,仿佛他已经完成了对这个事故现场唯一“责任物”的信息采集。他径直走向那辆一直安静停在一旁的黑色轿车。车灯亮起,车身悄无声息地滑入夜色,追着大G消失的方向而去。
偌大的街道,彻底恢复了夜晚的寂静。
除了地上那摊扩大了一圈的、散发着难以言喻臭味的狼藉,那辆报废般歪倒在路边的电驴,那个沾满了油污泥土、盖子瘪掉的大卤料桶……还有一个跪坐在污秽中,浑身脏得看不出原色,只剩下胸膛因为无法宣泄的狂怒和灭顶的绝望而剧烈起伏的影子。
风呜呜地吹过空荡的街道,卷起几片破碎的花瓣,绕着吴所畏盘旋一下,又落回泥泞里。
世界寂静得可怕。
他猛地弯下腰,胃里翻江倒海,哇的一声干呕起来!喉咙里全是胆汁的苦涩和屈辱的腥气,眼睛被生理性的泪水模糊,烧得眼眶通红!
赔款……回收……他的摊子……他唯一的生路……
完了!彻底完了!
池骋最后那个冰冷残酷的笑容,还有“回收”那两个字,像两个不停旋转的刀片,在他混乱痛苦的大脑里疯狂搅动!他甚至能想象池骋闲庭信步地走进某个高级定制手工皮具店,轻描淡写地把他这双“爪子”的照片给老师傅看:“喏,这个型号,皮质粗糙了点,还有点油污味,看下能不能回收改个狗链子玩?”
一股无法形容的狂暴戾气猛地冲上脑门!
“呃啊——!!!”吴所畏终于无法压抑,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嘶哑、如同负伤野兽般的咆哮!他没有对着空气,而是抬起那只勉强能动、沾满血污泥污的手,狠狠一拳,用尽全身剩余的力气,重重砸向地上那个已经扭曲变形、兀自散发着可悲卤水味的空桶!
砰!!
沉闷的钝响!
瘪掉的铝合金桶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桶底瘪下去更大一块!
疼痛从骨节清晰地传来,却奇异地带来一丝短暂的发泄感。但也仅仅是一瞬。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沉、更冰冷的绝望和无边的耻辱感。
他用拳头砸烂了他唯一的“吃饭家伙”。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只能拿自己的东西出气。
他喘着粗气,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蜷缩在这片冰冷的狼藉里。卤水、泥土和血腥混合的气息包裹着他,如同被埋葬在无望的泥沼中。大脑一片空白。池骋的强大和冷酷是碾压级的,他那点憋屈的反抗和愤怒,在对方眼里,似乎真的只配被当做一个供人解闷的、低劣的笑话。他甚至看不到一丁点能撼动那座冰山,把他踩碎的、名为池骋的冰山,哪怕是撬下一块冰渣的可能!
“喂……喂喂!我操!吴所畏?!吴所畏!!你他妈还活着吗?!回个话!”
一个焦急破锣嗓子,突兀地、像是凭空撕裂黑暗般,从吴所畏右侧的方向嘶吼着冲了过来!伴随着一阵叮铃哐啷、由远及近的自行车链条的激烈摩擦声!
是姜小帅!
他那辆破山地车以自杀式的速度冲出巷口,吱嘎一声刺耳的刹车甩尾,猛地停在吴所畏旁边,溅起一片泥点!姜小帅几乎是滚下车来,因为动作太猛还打了个趔趄,手里的山寨手电筒光柱随着他跌撞的动作在吴所畏身上疯狂乱晃!
“操!!我操!操!!”姜小帅看清了地上蜷缩的、浑身污秽如同刚刚从泥水里捞出来一样、满脸血污泥土的身影,又扫了一眼旁边报废的小电驴、砸坏的卤料桶和一地的猪蹄狼藉,倒抽一口凉气,破口大骂,“妈的就知道!我就知道出事!你这家伙!!让你去‘偶遇’!没让你开泥头车撞人搞全垒打啊!!”
他扑到吴所畏跟前,手电筒直戳戳地照在吴所畏那张苍白又污浊的脸上,近距离看清了他额角的擦伤、眼角没干的泪痕(吴所畏死也不会承认是屈辱的泪水)和那双充满了毁灭性绝望的血红眼睛。
“你……”姜小帅的骂声突然卡壳了。吴所畏此刻的状态,像一匹被抽断了脊骨、浑身淌血却依旧龇着牙、眼里燃烧着要烧毁整个世界的疯狂怒火的狼崽。这眼神,比他三天前策划复仇时,更加危险、更加绝望、也更加……让人头皮发麻!
姜小帅咽了口唾沫,目光顺着吴所畏的视线扫向远处街道尽头那早已空无一人的方向。他知道,那辆大G就是从那里消失的。再低头看看这惨烈的现场。姜小帅脸上那点急躁和担心,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他伸出手,用出奇温和的力道,把吴所畏那只刚刚砸桶、骨节还在渗血、沾满污秽的手拉起来。没有嫌弃那上面黏腻的脏污。
“起来!”姜小帅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一边用力把吴所畏从冰冷肮脏的地上架起来,“起来再说!跪这有个屁用!他踩碎你一颗蛋,你就打算把另一颗自己孵成鸵鸟躲地里啊?!”
吴所畏浑身脱力,被姜小帅半拽半抱着站起身,脚下像踩在棉花上。身体的剧痛和心里的剧痛交织着,让他几乎失去思考能力。他任由姜小帅支撑着自己,目光失焦地盯着那辆沾满了污泥和被花瓣碎叶沾染的大G消失的黑暗尽头。屈辱和绝望如同巨大的秤砣,把他整个人往下拽。
“栽了……”吴所畏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咕哝,声音沙哑干涩,充满了无尽的自嘲和灰败,“姜小帅……我完了……彻底……栽他手里了……”他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赔不起……那辆车的漆……那个池骋……他说……”回忆起“回收”那两个字,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他说……要等我赔不起……再亲手来……回收我这双手……”
这声音里的绝望和麻木,听得姜小帅心都跟着一沉。但他眼神深处的那股贼光,却反而像是被泼了油,猛地炽热起来!
“他说?!”姜小帅猛地扳过吴所畏僵硬的肩膀,手电筒光再次毫不客气地打在吴所畏糊满污泥血污的脸上,那双平时总是嬉笑谑浪的眼睛此刻亮得吓人,如同暗夜里盯上了腐肉的兀鹫!“他亲自跟你说的?!池骋亲口说要跟你——‘结清’?亲自‘回收’你?!”
姜小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
吴所畏被那刺眼的手电光和姜小帅突然爆发的剧烈反应弄得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眼神麻木依旧。
“操!操操操!!哈哈哈!兄弟!!!你他妈……你他妈这是中头彩了啊卧槽!!!!”姜小帅狂笑起来,那笑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癫狂!他激动地狠狠摇晃着吴所畏的肩膀,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对方脸上!
“回收?!!哈哈哈哈!他说要‘回收’你?!草!这他妈不就是‘追债’吗?!追债就得盯着人吧?!他池骋多大一尊佛?想盯谁就盯谁?!他要亲自盯着你?!等着你赔不起?!”
姜小帅猛地松开吴所畏的肩膀,自己蹦起来,在原地兴奋地转了个圈,手舞足蹈,那张脸在黑暗中因为狂喜而显得有些变形!
“计划!!兄弟!我们的计划起效了!起大效了!!!”他指着那一片狼藉的现场,像在指点一幅精妙无比的战场地图,“你看你!你这车撞的!这地方选的!这桶砸的!这他妈简直是神来之笔!神来之笔啊!!!”
“你傻了吧?!”吴所畏终于被姜小帅这疯癫的反应激怒了,甩开他还在自己肩膀上乱拍的手,低吼道,“赔钱!他要钱!那么多钱!老子砸锅卖铁把他那破车上粘的一颗螺丝赔给他都够呛!还有个屁计划!完犊子了!你没听见吗?要‘回收’我!!”
“对!没错!就是要回收你!妙就妙在这儿!!”姜小帅猛地停下转圈,眼睛死死盯着吴所畏,那里面燃烧着熊熊的邪火!他一把抓住吴所畏那只沾满了泥污和血污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吴所畏吃痛地蹙眉!姜小帅却不管不顾,把手电筒光压得极低,几乎只剩一点光斑圈在两人之间那寸许的地面上。他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暗夜里潜伏的毒蛇在嘶嘶吐信:
“兄弟!别管他那堆狗屁天价账和恐吓!想想!想想姜老师给你上的课!想想最后那一招!破防!那一瞬间的破防!”他语速快得像机关枪,“你以为池骋是什么人?你把他车刮花了,还朝他挥拳头,他捏死你跟捏死只蚂蚁一样!他为什么没直接弄死你?为什么还给你留个‘下次亲自回收’的口子?啊?!”
姜小帅眼神如同淬了毒的钩子,死死勾住吴所畏因震惊而略显茫然的瞳孔,一字一句,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就因为你‘值钱’!你那一下‘破防’,露怯了!池骋这种在花丛里打滚的人渣,什么妖艳贱货没见过?什么眼神没尝过?但你这种,像他妈从泥里刚刨出来的石头,倔得拉不动,硬得硌牙,掰不开壳,结果在他一句狠话加一个动作面前,竟然他妈从石头缝里裂了一条小缝,真真切切地抖了那么一下!泄了那么一丝丝怕和痛!”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神狂热得可怕:
“就那一丝!就他妈的这一丝!!”姜小帅用手指比划着,指尖在微微颤抖,“够味儿!太他妈够味儿了!池骋这号人,山珍海味吃腻了,冷不丁看见一块刚出土还带着泥腥味的土豆蛋子,还他妈是个会自己炸毛、能裂开缝冒出一点真汁水的玩意儿!你想想,你想想!他那句‘名字起得不错’,那眼神!他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你有猫腻吗?他玩你呢!从一开始就在逗你玩!但你没按他预想的来!”
“你没直接怂成一滩泥!也没彻底疯成个神经病!”姜小帅几乎是贴着吴所畏的耳朵低吼,声音带着兴奋的嘶哑,“你在他手里扛住了第一轮压力!还他妈反弹了一下攻击!最后还露了个意想不到的、那么‘真’的‘弱点’给他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姜小帅猛地攥紧吴所畏那只满是污泥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这意味着,你这条鱼!他妈的已经叼住钩了!!他现在就想看看,这个又臭又硬还会炸刺的泥蛋子,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所以他留了口!说下次亲自收!这才是钓鱼执法的精髓啊兄弟!!”
吴所畏被姜小帅这一顿狂风暴雨般的分析吼得彻底懵了。赔钱的绝望似乎被这巨大的信息量暂时冲淡了一些,脑子嗡嗡作响。池骋……是钓鱼……他是那条被钓住的傻鱼?还露馅了?成了他池少猎奇的目标?
“那……那钱……”吴所畏茫然又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钱?!”姜小帅松开他,嗤笑一声,眼神像在看一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钱算个屁!那就是一根鱼线!池骋撒鱼线的饵!他是缺那点修车买花盆钱的人吗?他就是想用这根线拴着你!方便他时不时拽一下,看看你这鱼是蹦跶得更欢了呢,还是彻底翻了白肚皮!”
姜小帅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闪烁着疯狂算计的光芒:“现在!我们的任务!就是利用这根线!继续钓着他!用你身上那种最原始、最他妈带劲儿的真东西!去勾他!让他觉得你这条鱼太带劲了!值得他继续花心思玩弄!”
他猛地一指地上那个被砸得更瘪的卤料桶:“看见没!这就是突破口!老子让你三天改造的‘璞玉风’没白瞎!你这一身泥一身油!这破了的口子!这瘸了的腿!这砸扁的桶!这都是勋章!都是你的‘钓系战袍’!”
姜小帅整个人都激动得有点抖:“池骋不是等着看你怎么赔吗?等着来‘回收’你吗?那你就回去!明儿个!不,天一亮!你就推着你那辆都快报废了的小电驴,拎着你这破桶!哪儿人多去哪儿摆你的摊!就大张旗鼓地摆!”
“怕什么!怕城管?!老子帮你放哨!怕池骋?他现在巴不得你冒头!好让他看看你这破铜烂铁怎么蹦跶!你就去!!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顶着这身擦伤!破裤子!就卖你那点没人要的破卤味!把这身‘惨’!这身‘真’!演给你那潜在的金主鱼看!”
姜小帅狠狠抹了一把脸,唾沫横飞地抛出最终的计划:“记住你眼!神!的!精髓!姜老师的三连招!你他妈的已经融会贯通了!尤其是最后那一哆嗦的‘破防感’!下次见到池骋,他要是开车路过,或者被那个拜金女岳悦撺掇着来看你笑话!你就给我把这‘破防感’!给我无缝切换!!!让老子看看你这颗‘毒核榴莲’的终极破坏力!勾他!钩死他!让他觉得不亲手来‘验收’一下这盘菜最后做成啥样,都他妈白瞎了他池大少这么些天的鱼线!!”
“懂不懂?!钓着!懂了吗?!”姜小帅死死盯着吴所畏的眼睛,那眼神,如同最疯狂的赌徒押上了全部身家性命!
夜风吹过空旷狼藉的街道。空气中卤水混合着尘土的气息浓郁不散。池骋残留的冰冷木质香仿佛还在萦绕。绝望的灰烬之下,似乎……真的被姜小帅这颗火星子,点起了一丝鬼火般的……癫狂希望?
钓鱼?
钓池骋?
用这一地的狼藉和一身破烂去钓?
吴所畏低头看了看那只被姜小帅攥着、沾满污秽血污泥的手,指缝里全是他砸扁桶时留下的脏污碎片。那堆真正的“垃圾”散落在脚边。赔不起的天价账单沉甸甸压在心头,池骋最后那句“回收”如同烙印,滚烫得烙在骨头上。
姜小帅疯了。
他自己好像……也疯了。
可如果不疯……还能怎么办?
吴所畏缓慢地抬起头。那双因为屈辱和疼痛而充血发红的眼睛里,之前的绝望和麻木如同裂开的蛋壳,底下露出的,不再是完全的死寂,而是……一种被逼到绝路后,索性不再顾忌、带着一丝疯狂狠戾的光。
他扯了扯嘴角,扯动了脸颊上干涸的血迹和泥土结块,发出一个极其难听的、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
“……赔不起……那就……试试钓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