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赛成绩出来那天,林漾正在画室对着石膏像发呆。窗外的雪早就化了,阳光透过玻璃斜斜地照进来,在画板上投下一块暖融融的光斑。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时,他手一抖,铅笔在画纸上划出道歪线。
是江辞发来的消息,只有两个字:“查了。”
林漾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指尖在成绩查询页面的输入框上悬了半天,愣是没敢按下去。画室里很静,只有铅笔摩擦纸面的沙沙声,他深吸一口气,闭着眼输完准考证号,睁开时,屏幕上的“省一等奖”刺得他眼睛发酸。
更下面一行,是江辞的名字,同样的一等奖。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出画室,走廊里撞见抱着画具的同学,也顾不上打招呼,抓起外套就往隔壁班跑。江辞正坐在座位上刷题,阳光落在他侧脸上,睫毛的影子投在课本上,像片小小的荫蔽。
“江辞!”林漾把手机往他桌上一拍,声音都在发颤,“你看!”
江辞抬眸时,眼里先是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被笑意填满。他拿起手机,指尖划过屏幕,停在两人并列的名字上,抬头看向林漾时,嘴角弯起的弧度比窗外的阳光还晃眼:“看来不用去给老师‘负荆请罪’了。”
“那必须的!”林漾笑得咧开嘴,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塞进他手里,“给你的。”
是枚用硬纸壳剪的小兔子勋章,上面歪歪扭扭地画着胡萝卜图案,还用红笔涂了个金奖杯。是他昨晚没忍住,对着速写本剪了半夜的成果。
江辞捏着那枚简陋的勋章,指腹摩挲着边缘的毛边,忽然低头,小心翼翼地别在了校服领口。阳光照在纸壳上,红笔的颜色亮得像团小火苗。
“挺好看的。”他说,语气认真得不像开玩笑。
林漾的脸又开始发烫,转身靠在走廊栏杆上吹风,心里却像揣了个小暖炉,烘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周末的庙会比想象中热闹。刚进街口,糖画师傅的铜勺就在青石板上画出条鳞爪分明的龙,旁边套圈的摊位前围了群小孩,此起彼伏地喊着“套那个熊!”
江阿姨塞给他们的钱袋沉甸甸的,林漾捏着铜板在糖画摊前转了三圈,最后指着转盘上的兔子:“要那个!”
老师傅手腕一转,铜勺里的糖稀在石板上游走,很快勾出只蹲坐着的兔子,长耳朵耷拉着,圆滚滚的像团雪球。林漾举着糖兔子凑到江辞面前:“像不像你画的?”
江辞正低头看猜灯谜的纸条,闻言抬眸,目光落在他沾着糖稀的指尖上,忽然伸手,用指腹轻轻擦了下:“像。”
他的指尖带着点凉意,触碰到皮肤时,林漾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糖兔子的耳朵差点折了。旁边有人笑:“这俩小孩还挺害羞。”
林漾的脸彻底红透,拽着江辞往灯谜那边跑,背后传来老师傅的笑声:“慢着点,糖要化啦!”
灯谜挂在红灯笼下,红纸条在风里轻轻晃。江辞停在条写着“兔子请老虎(打一成语)”的谜面前,侧头问林漾:“知道吗?”
“寅吃卯粮?”林漾咬着糖兔子的耳朵,含糊不清地说。他属兔,江辞属虎,说完忽然反应过来,糖稀差点呛进喉咙。
江辞眼里的笑意漫出来,伸手摘下那张纸条,递给兑奖的老太太:“兑奖。”
奖品是只陶瓷小兔子,白瓷上点着红眼睛,和江辞画在纸条上的一模一样。林漾把陶瓷兔子揣进兜里,指尖摸着冰凉的瓷面,忽然觉得比糖画还甜。
走到庙会尽头时,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林漾看见套圈摊位上摆着只星星形状的挂件,和他颈间的吊坠很像,立刻掏出铜板:“我要套那个!”
圈儿是竹编的,轻飘飘的总往旁边歪。林漾扔了三次都没中,有点泄气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江辞接过他手里的圈,掂量了下,忽然抬手——竹圈在空中划了道弧线,稳稳地落在星星挂件上。
“厉害啊!”林漾眼睛亮起来,蹲下去捡挂件时,看见江辞的手腕上还戴着他送的兔子勋章,纸壳边缘被风吹得有点卷了,却依旧别得很端正。
回去的路上,林漾把星星挂件挂在包上,和陶瓷兔子并排晃着。晚风带着点凉意,江辞把围巾解下来,绕在他脖子上:“别冻着。”
围巾上有淡淡的皂角香,和那天在雪地里闻到的一样。林漾缩了缩脖子,把半张脸埋进围巾里,听见江辞在耳边说:“下周去看电影吧,物理老师推荐的那个科学纪录片。”
“好啊。”林漾点头,忽然想起什么,“看完去堆雪人吗?预报说下周又要下雪。”
“好。”江辞的声音很轻,却听得格外清楚。
路灯亮起来时,林漾看见自己和江辞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庙会里那些并排挂着的红灯笼,暖融融的,连晚风都带着点甜。他摸了摸兜里的陶瓷兔子,又看了眼包上的星星挂件,忽然觉得,这个冬天剩下的日子,好像有太多值得期待的事了。
当晚林漾在速写本上画了两个牵着手的影子,旁边写着:“十二月三日,糖画很甜,他的围巾更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