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钻

峰会庆功宴的走廊里，陆柠刚摆脱几个谄媚的投资人。刚想找个清净角落喘口气，手腕却猛地被一股湿冷滑腻的力道攥住。

“陆柠！” 贺萧阑的声音嘶哑。他身上那套浇透的阿玛尼高定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昂贵的料子吸饱了水，沉甸甸往下坠。精心打理的头发塌成一团烂泥，黏在青筋暴起的额头上，水珠混着没冲干净的粉底往下淌，在地毯上洇开一小片污渍。

他喘着粗气，腥红的眼睛死死瞪着陆柠，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骨头：“你故意的！故意让我在全世界面前出丑！啊？！” 他猛地凑近，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陆柠脸上，“不就是想让我多看你两眼吗？不就是想让我后悔吗？！我告诉你，你成功了！满意了？！”

陆柠没挣扎。她甚至没看他那张扭曲的、糊满水渍的蠢脸。目光平静地往下移，落在他昂贵的西裤裆部。深色的布料上，一片更深的、不规则的湿痕。空气中除了水腥，似乎还飘起一丝尿臊味。

她忽然就笑了。不是冷笑，是那种看到什么荒诞剧似的、带着点玩味的笑。她轻轻晃了晃另一只手里握着的、几乎没动过的香槟杯，金黄的液体在剔透的水晶杯壁里荡漾。

“贺总，”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钉在走廊略显嘈杂的空气里，“您这肾…是不是有点虚啊？消防水而已，这就吓尿了？”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那片越来越大的深色水渍，唇角勾起毫不掩饰的嘲弄。

贺萧阑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一僵，触电般低头看去。当看清自己裤裆那片显眼的湿痕时，他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你…你胡说什么！这是水！是刚才的水没干！”

“哦？”陆柠挑眉，尾音拖长，“水没干？” 她手腕猛地一翻。

哗——！

满满一杯冰镇香槟，金黄色的液体，精准无比地全泼在了贺萧阑的裤裆正中央。

“啊——！” 贺萧阑被冰得一个激灵，触电般跳了起来！香槟迅速渗透布料，与之前的消防水、还有那点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液体混合，那片深色的湿痕瞬间扩大了数倍，颜色也更加浑浊不堪，滴滴答答地顺着裤管往下淌，在他脚边昂贵的地毯上积起一小滩浑浊的水洼。刺鼻的香槟酒味混合着尿臊味，在走廊里弥漫开来。

“现在，”陆柠将空了的香槟杯随手塞给旁边一个目瞪口呆的服务生，拍了拍手，像是在拂去什么脏东西，“热搜标题可以坐实了。#贺萧阑当众失禁#。贺总，不用谢。”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转身就走。鞋跟敲击大理石地面的清脆声响，像是一记记耳光，抽在贺萧阑脸上。

……

三天后。深瞳科技新品发布会场外。

红毯铺地，闪光灯连成一片银海。媒体记者扛着长枪短炮，把入口堵得水泄不通。谁都知道，三天前科技峰会上被浇成落水狗、还疑似“失禁”的贺家二少，放话今天要在这里上演“世纪大复合”。

陆柠的座驾刚停稳，车门还没完全打开。

一道穿着亮粉色西装、头发重新梳得油光水滑的身影，就以一种极其浮夸的姿势，猛地扑到了车门前！

“柠柠！”

贺萧阑“噗通”一声，单膝跪地。他手里高举着一个巨大的深蓝色丝绒首饰盒。盒盖弹开，一枚切割完美的粉钻戒指，在闪光灯下折射出令人眩晕的光芒。

“柠柠！”他仰着头，努力做出深情的表情，“我知道！我都知道！你这三年拼死拼活，在深城那种破地方吃尽苦头，搞出这么个公司，不就是为了向我证明你自己吗？！不就是为了让我后悔，让我回头吗？！”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吼出全世界最动人的宣言：“现在我告诉你！我贺萧阑后悔了！我离不开你！现在，只有这枚十克拉的‘永恒之心’，才配得上我贺萧阑的太太！回来吧柠柠！贺太太的位置，永远只属于你！”

闪光灯疯了似的闪烁，快门声像暴雨一样砸下来。所有镜头都对准了车门口——跪着的、举着巨大钻戒的贺萧阑，和车里刚刚探出身、穿着利落黑色西裤、踩着细高跟的陆柠。

陆柠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红毯上、像个滑稽小丑的贺萧阑。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看一眼那枚闪瞎眼的粉钻，目光落在贺萧阑那张极力表演深情的脸上。

高跟鞋尖优雅的抬起，精准无比地、轻轻点在了那枚巨大的粉钻戒指上。冰冷的金属戒托硌着鞋尖。

贺萧阑眼底瞬间爆发出狂喜：“柠柠！你答应……”

“三年前，”陆柠开口了，声音透过现场嘈杂，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竖起耳朵的记者耳中，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你送我那枚订婚戒，是镀金的假货。” 她鞋尖微微用力，坚硬的戒托在粉钻璀璨的光芒下显得如此脆弱。

贺萧阑脸上的狂喜僵住，一丝慌乱闪过。

“现在，连道具都舍得下血本了？十克拉粉钻？” 她微微俯身，凑近贺萧阑瞬间惨白的脸，红唇轻启：

“那我就收下了——”

话音未落，细高跟的尖锐鞋跟，带着千钧之力，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向下跺去。

咔嚓——

一声清脆刺耳、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通过现场无数麦克风，瞬间被放大，响彻整个发布会场内外！

那枚号称“永恒之心”的十克拉粉钻，在陆柠的细高跟下，如同廉价的玻璃弹珠，瞬间爆裂。粉色的碎屑混合着铂金戒托的扭曲金属碎片，在红毯上四散飞溅。

贺萧阑保持着跪姿，高举着只剩一个扭曲金属托的盒子，整个人彻底石化。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一种极致的震惊、茫然和巨大的羞辱中，仿佛灵魂都被那一脚踩碎了。

一片死寂。只有碎钻落地的细微声响。

陆柠收回脚，鞋跟碾了碾红毯上残留的钻石粉末，姿态优雅。

她耳中的蓝牙耳机里，传来一声极低、极沉、毫不掩饰愉悦的闷笑：

“陆总这招漂亮啊。”

“没什么，真情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