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笼罩的清晨,我提着食盒走在通往军营的小路上。盒子里装着姐姐最爱的糯米糕,这几日她在营中练枪,体力消耗极大。转过街角时,萧策的马车正停在老地方,他倚靠在车辕上,手里把玩着一块玉佩,晨光洒落,勾勒出他分明的下颌线条。
我刚想绕道而行,他已经抬起眼看向这边,像是早已算准了我的行踪。“绾绾。”他挺直身子,目光越过我的肩膀,落在后方不远处——姐姐今日轮休,穿着一身月白衣衫,正假装漫不经心地跟随。
这是三人第二次碰面,空气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弥漫着说不出的滞重。萧策先开口,却不是朝我,而是望向姐姐:“苏表弟今日没去营中?”
姐姐垂眸,声音比上次平静了些:“轮值已毕。”
“正好。”萧策从袖中取出一个纸包递给我,“前几日从北境带回的奶酥,你小时候很爱吃的。”他顿了顿,又拿出另一包递给姐姐,“这个是咸口的,也许合表弟的口味。”
姐姐没有伸手接,只微微点头:“多谢世子,心领了。”她的指尖略微蜷曲,我知道她在隐忍——那纸包上的狼图腾纹样刺痛了她的眼睛,那是当年父亲送给萧策的及冠礼,她认得清清楚楚。
我急忙接过属于自己的那份,笑着打圆场:“策哥哥真是太费心了。表哥性子腼腆,您别见怪。”说罢,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姐姐,示意她收下。
她终于伸出手,指尖与萧策相触的一瞬间,两人都顿住了。萧策的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挑,而姐姐却像被烫到似的迅速收回手,纸包被捏得皱起了一角。
风掠过巷道,卷起几片枯叶,三人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我能听见耳边心跳如擂鼓,也瞥见姐姐紧抿的唇线——她在担心萧策看出什么。而萧策的目光,则停留在她那双手上。
那是一双常年握枪的手,指节分明,虎口因为长期训练生出了薄茧,却依旧纤细,不似寻常男子那般粗糙。他的视线在姐姐的手上略作停留,随即移到她的脖颈——衣领微微敞开,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肤,平坦无痕。
我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正准备开口解围,萧策却忽然笑了,语气轻快得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表弟这双手,倒像是读书人,不像是练枪的。”
姐姐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在下资质愚钝,枪法并不精进。”
“是吗?”萧策拖长语调,目光骤然变得锐利,“我瞧表弟身形,倒是与……”他话未说完,便转头看向我,“绾绾,我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马车渐行渐远,姐姐才缓缓松口气,低声说道:“他定是起了疑心。”
“未必。”我目送马车消失的方向,地上的车辙印记如同未尽的话语,“他只是有所猜测。姐姐,我们得抓紧了——在他确认之前,先找到李嵩的把柄。”
姐姐攥紧了那包奶酥,纸皮发出细微的响声。阳光穿过树影,斑驳的光点洒在她月白色的长衫上,映衬出半明半暗的暧昧氛围,而那道界限,正被萧策探究的目光一点点侵蚀。
我拉起她的手腕向前走去,食盒中的糯米糕还残留着余温。有些话无需挑明,我们都明白,这场巷口的偶遇并非终点。萧策那未竟的半句话,迟早会化作质问摊开在我们面前。而在此之前,我们唯有加快脚步,将所有的秘密埋藏得更深更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