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持续了很久。
姜雪澜感觉自己漂浮在冰冷的湖水中，胸前却有一团温暖的光。那光芒分出两道支流，一道如温泉般熨帖，一道似火焰般热烈，在她经脉中游走，驱散刺骨的寒意。
"灵力循环不能断..."
"再这样下去我们三个都会..."
断断续续的对话透过水面传来。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连睫毛都结了霜。有什么东西正从她脖颈处的纹路向全身蔓延，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灵脉。
"魏婴，退后。"
"不行！她一离开我们灵力就开始结冰！"
一阵天旋地转。姜雪澜感到自己被什么力量托起，后背贴上坚实的胸膛。同时右手被另一人握住，十指相扣的力度大得几乎发疼。
"蓝湛你看！"
惊呼声中，姜雪澜终于挣扎着掀开眼帘。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自己抬起的手臂——淡蓝色的纹路如同活物，从颈间蔓延至指尖，在皮肤下闪烁着微光。更惊人的是，这些纹路正分出细小的枝桠，顺着相握的手向魏无羡和蓝忘机身上延伸。
蓝忘机将她往怀中带了带，左手仍贴在她后心输送灵力。他素来整洁的衣领被扯开，露出锁骨下方一小片肌肤——那里正浮现出与姜雪澜颈纹同源的卷云纹，只是颜色更浅。
"同心契。"蓝忘机声音沙哑，"巫族最高级别的灵魂契约。"
魏无羡闻言猛地扯开自己右袖。血色纹路如同藤蔓缠绕在他小臂上，与陈情笛的花纹诡异地融合。"难怪共情时能看到对方的记忆..."他抬头与蓝忘机对视，"这是什么时候..."
话音戛然而止。姜雪澜突然剧烈颤抖起来，脖颈处的冰魄珠印记爆发出刺目蓝光。她痛苦地弓起身子，喉间溢出破碎的呻吟。
"寒气反噬！"蓝忘机迅速调整姿势，让她完全靠在自己胸前，双手握住她冰冷的手指，"魏婴，心俞穴！"
魏无羡二话不说并指点在姜雪澜后心。三股灵力再次交汇，这一次产生的共鸣比之前更强烈。房间内的器物开始轻微震颤，窗棂上凝结出霜花。
姜雪澜在剧痛中看到无数记忆碎片——
【六岁的自己躲在莲花坞回廊下，看江厌离为魏无羡整理衣领；】
【十三岁夜猎遇险，蓝忘机从天而降的白色衣袂；】
【某个满月之夜，三只交叠的手在湖面投下摇曳的倒影...】
"啊！"
她猛地仰头，后脑撞上蓝忘机的下颌。三人相连处迸发出金蓝交织的光柱，直冲屋顶。冰魄珠印记突然脱离皮肤悬浮在空中，晶体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纹。
"它要裂开了！"魏无羡试图用陈情稳住躁动的灵力流。
蓝忘机却盯着晶体内部："里面有东西。"
随着"咔"的一声轻响，冰魄珠一分为二。较小的那颗泛着血红光芒飞向魏无羡，较大的冰蓝色晶体则落入蓝忘机掌心。而原本悬浮的位置，竟出现一片半透明的薄纱，上面用银线绣着精细的地形图。
"归墟地图..."姜雪澜虚弱地伸手，却在触碰瞬间瞪大了眼睛，"这是...莲花坞？"
地图中央赫然标注着云梦江氏的徽记，旁边用巫族文字写着"玲珑心"三字。
窗外再次传来锁链拖曳的声响，这次近得仿佛就在屋檐下。魏无羡闪电般掠到窗边，却只看到一片飘落的金箔，上面印着兰陵金氏的牡丹纹。
"金光善在监视我们。"他捏着金箔回到榻边，脸色阴沉，"他到底想..."
话未说完，姜雪澜突然抓住他和蓝忘机的手腕。她眼中的异色更加明显，左眼近乎透明，右眼则红得骇人。"母亲把半颗心...藏在江氏祖坟..."她声音带着诡异的回音，"金家要的不是归墟...是双生冰魄合二为一..."
话音未落，她突然脱力向前栽去。蓝忘机和魏无羡同时伸手，三人再次撞作一团。这一次，姜雪澜清晰地感觉到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将她包裹——蓝忘机身上清冷的檀香，魏无羡袖间阳光般的暖意。
"我们得去云梦。"魏无羡抬头看向蓝忘机，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姜雪澜的手背，"江澄他..."
"先解决契约反噬。"蓝忘机打断他，目光落在姜雪澜颈间重新浮现的纹路上，"同心契正在吸收我们的生命力。"
仿佛印证他的话，姜雪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唇角溢出一丝鲜血。让她惊恐的是，那血珠在半空凝结成冰晶，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魏无羡一把攥住那颗血色小晶体："我们三个的灵力在互相吞噬？"
"不，是在融合。"蓝忘机轻触悬浮的冰蓝晶体，"巫族圣女需要双生道侣平衡力量。古籍记载，唯有..."
他突然噤声，耳尖泛起可疑的红色。魏无羡眨眨眼，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转为促狭的笑容："哦～蓝二公子是说，我们要..."
"魏婴！"蓝忘机罕见地提高了音量。
姜雪澜看着两人之间古怪的气氛，突然福至心灵。她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血色，颤抖的手指却坚定地握紧两人："母亲说过...冰魄认主..."
话未说完，房门再次被推开。蓝曦臣站在门口，身后跟着面色铁青的蓝启仁。老者的目光扫过床上纠缠的三人，在看到悬浮的双生冰魄时猛地僵住。
"荒唐！"蓝启仁的胡子气得发抖，"姑苏蓝氏子弟岂可...岂可..."
"叔父。"蓝曦臣温和地打断，目光却落在弟弟衣领下露出的卷云纹上，"忘机身上的契约印记已经形成，强行破除会伤及心脉。"
蓝启仁瞪着姜雪澜颈间的纹路，又看向魏无羡手臂上的血色藤蔓，最后定格在蓝忘机锁骨下的卷云纹。老人家的表情像是吞了一整只柠檬："你们...三个..."
诡异的沉默笼罩室内。姜雪澜感到魏无羡的手指在她掌心悄悄画圈，而蓝忘机的呼吸明显加快了频率。
"蓝老先生。"她强撑着坐直身体，声音虽弱却清晰，"冰魄珠选择了他们。若要破除契约，请先取我性命。"
"姜姑娘！"蓝曦臣惊呼。
蓝忘机的手臂瞬间收紧，将她牢牢护在怀中。魏无羡则直接挡在榻前，陈情横在胸前："谁敢动她！"
蓝启仁的视线在三人之间来回扫视，最终长叹一声："罢了。既然是天定契约..."他转向蓝曦臣，"准备三生阵，稳定他们灵脉。三日后启程去云梦。"
等两人离开，魏无羡立刻瘫坐在榻边："吓死我了，还以为要挨戒尺..."
蓝忘机却若有所思地看着掌心晶体："三生阵是道侣合籍所用。"
"什么？"魏无羡和姜雪澜同时出声。
蓝忘机耳根通红，却坚定地握住姜雪澜的手："叔父同意了。"
魏无羡瞪大眼睛，突然大笑起来。他一把抓过两人的手叠在一起，然后把自己的手掌覆上去："早该如此！"
姜雪澜看着交叠的三只手，冰蓝色与血色的纹路在接触处缓缓交融，形成一种奇异的淡紫色。她突然想起记忆碎片中那个满月之夜，三只手的倒影在湖面摇曳...
也许这一切，早在很久以前就已注定。
窗外，一片金箔随风飘远。暗处，锁链声悄然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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