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三人已经离开云深不知处三十里。魏无羡走在最前面，陈情在指尖转得飞快，时不时挑起路边的野花野草往后抛。蓝忘机走在最后，避尘剑悬在腰侧，每一步都精准得像是丈量过。姜雪澜走在中间，颈间的纹路被高领衣衫遮住，只有发梢偶尔闪过冰蓝光泽。
"按照这个速度，天黑前能到浔阳。"魏无羡倒退着走路，朝姜雪澜挤眼睛，"听说那里的荷花酿比天子笑还带劲，要不要..."
"魏婴。"蓝忘机声音凉丝丝的，"禁酒。"
姜雪澜忍不住轻笑。这笑声似乎鼓励了魏无羡，他突然凑近，伸手摘掉她发间并不存在的草叶："蓝二公子管天管地，还管人笑不笑？"指尖故意擦过她耳垂，"阿雪你说是不是？"
"我..."姜雪澜耳根发热，还没回答，就听身后蓝忘机轻咳一声。她下意识回头，正撞上那双浅色眼眸里来不及收敛的暗涌。
山路突然震动。左侧崖壁炸开，一头通体漆黑的妖兽咆哮着扑来！魏无羡反应极快，陈情横吹，血色符咒如箭射出。蓝忘机则闪到姜雪澜身前，避尘剑出鞘带起三尺寒芒。
"是魇兽！能吞食梦境！"姜雪澜惊呼，双手结印，地面瞬间凝结出冰棘阻拦兽爪。
妖兽足有两丈高，六只眼睛不规则地分布在头部，每一只都泛着诡异的紫光。魏无羡的符咒击中它的背部，却像泥牛入海。"这东西不吃符咒！"他翻身跃上旁边树干，"蓝湛，试试音攻！"
蓝忘机剑势一变，避尘剑发出清越龙吟。妖兽果然动作一滞，六只眼睛同时转向声源。姜雪澜抓住机会，双手按地，冰棘暴涨缠住妖兽下肢。
"漂亮！"魏无羡吹了个口哨，突然从树梢跃下，正落在妖兽背上。他单手按在妖兽头顶，眼中红光一闪："让我看看你吞了什么噩梦！"
妖兽剧烈挣扎起来，姜雪澜的冰棘寸寸断裂。一块碎石飞溅，正中她膝盖。她踉跄着退到悬崖边缘，一脚踏空——
"阿雪！"
两道身影同时扑来。蓝忘机的剑鞘与魏无羡的陈情一左一右扣住她手腕，三股灵力在接触瞬间自动流转，形成淡金色的光幕将她托住。姜雪澜惊魂未定地看着两人交叠在自己腕上的手——蓝忘机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扣她脉门，魏无羡则用陈情缠住她手腕，自己的手掌覆在蓝忘机手背上。
妖兽发出刺耳尖啸。三人同时转头，只见它六只眼睛正疯狂转动，投射出无数破碎画面——有蓝忘机跪在雪地里的背影，有魏无羡坠入乱葬岗的瞬间，还有...姜雪澜被冰剑贯穿胸膛的画面！
"它在放大人心恐惧！"姜雪澜挣扎着站稳，双手结出复杂法印，"必须同时攻击所有眼睛！"
蓝忘机与魏无羡对视一眼，默契地松开她。避尘剑化作流光刺向最上方两只眼睛，陈情笛声凝成血刃斩向中间，姜雪澜则甩出六枚冰针，精准命中下方眼球。
妖兽轰然倒地，化作黑雾消散。魏无羡长舒一口气，转身想说什么，却见姜雪澜正盯着自己的右手——那里残留着蓝忘机的体温和魏无羡指腹的薄茧。
"刚才那是..."她轻声问，"三魂共鸣的效果？"
蓝忘机收剑入鞘，耳尖微红："灵力自主护主。"
魏无羡却笑嘻嘻地搭上两人肩膀："要我说，这就是天造地设！"他故意凑近姜雪澜耳边，"刚才蓝湛喊你'阿雪'，我可听见了。"
蓝忘机身体一僵，转身就走。姜雪澜脸上腾起热气，急忙跟上。魏无羡落在最后，笑容渐渐淡去。他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那里有一道刚刚出现的血色纹路，形状像半截锁链。
——
夜幕降临，三人在山涧旁扎营。蓝忘机布下防护结界，魏无羡则生起篝火，变戏法似的掏出几个红薯埋进火堆。
"蓝二公子，别打坐了。"他拍拍身边空地，"来尝尝我偷...咳，借来的红薯。"
蓝忘机纹丝不动，只是睫毛颤了颤。姜雪澜坐在两人中间，借着火光查看颈间纹路——莲花图案比早晨又蔓延了些，已经爬到下颌线。
"让我看看。"魏无羡突然凑近，呼吸扫过她耳畔。他指尖轻触那些发光的纹路，"疼吗？"
姜雪澜摇头，却因这亲昵的触碰屏住呼吸。魏无羡的眼睛在火光中呈现出罕见的琥珀色，里面跳动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魏婴。"蓝忘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声音比夜风还凉，"坐好。"
魏无羡非但不退，反而变本加厉地枕上姜雪澜的腿："我累了嘛。"他朝蓝忘机挑衅地眨眨眼，"阿雪都没反对。"
姜雪澜僵在原地。腿上重量真实又滚烫，魏无羡的发丝透过布料摩擦她的皮肤。更让她心跳加速的是蓝忘机的反应——素来端方的含光君竟直接起身，解下外袍披在她肩上。
"夜露重。"他说这话时根本不看魏无羡。
魏无羡"噗嗤"笑出声，却伸手帮姜雪澜系紧衣带："蓝二公子说得对。"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锁骨，"可不能着凉。"
两人的手在衣带处短暂相碰，又同时触电般缩回。姜雪澜看着他们一个假装整理衣袖，一个低头拨弄火堆，突然觉得胸口发胀。她无意识地按住心口，那里冰魄珠正在发烫。
夜深人静，蓝忘机在守夜。姜雪澜半梦半醒间，听到细微水声。她睁开眼，看到魏无羡的背影正走向河边。
"魏婴？"她轻声唤道，跟了上去。
月光下的魏无羡站在及膝的河水中，背对着她。姜雪澜又喊了一声，他才缓缓回头——那双眼睛完全变成了冰蓝色，颈间浮现出与巫族圣女一模一样的纹路！
"魏婴！"姜雪澜惊恐后退。
"阿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猛地转身，看到魏无羡好端端地站在营地边缘，睡眼惺忪地望着她，"大半夜的，梦游啊？"
姜雪澜再回头，河水中空无一人，只有一圈涟漪缓缓扩散。但岸边湿润的泥土上，分明留着一串脚印——从河边一直延伸到...
她顺着脚印看去，尽头正是魏无羡站的位置。
"怎么了？"蓝忘机的声音突然插入。他手持避尘剑出现在魏无羡身后，目光警觉地扫视四周。
姜雪澜张了张嘴，却看到魏无羡冲她微不可察地摇头。月光下，他手臂上的血色纹路正诡异地蠕动，像是有生命般缠绕着他的手腕。
"没什么。"她最终说道，"做了个噩梦。"
蓝忘机眉头微蹙，却也没多问。三人回到篝火旁，魏无羡反常地沉默，蓝忘机则一直盯着河水方向。姜雪澜摩挲着颈间纹路，第一次真切地感到恐惧——不是对敌人，而是对正在他们三人之间发生的、无法控制的变化。
次日正午，三人途经一个小镇。街边玩耍的孩童看到他们，怯生生地递来一朵野花。姜雪澜蹲下身接过，在孩子的笑声中下意识将花瓣分成两半。
她站起身，一半花瓣别在蓝忘机衣襟，一半插入魏无羡发间。这个动作如此自然，仿佛已经做过千百次。
魏无羡先是一愣，随即大笑着一把抱起她转圈："我们阿雪真会疼人！"姜雪澜惊叫出声，下意识抓住蓝忘机的衣袖保持平衡。
蓝忘机没有躲开。他轻轻握住她颤抖的手指，目光柔和得不可思议。阳光穿透树梢，在三人的剪影上洒下金斑，像是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
远处山巅，一片金箔在风中翻转。锁链的声响被欢笑声掩盖，无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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