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震动，让苏扶楹指尖的符纸微微发颤。
她靠在车厢壁上，试图稳住翻涌的气血。粮仓一战强行催动第七魂技的反噬，此刻正像藤蔓般缠上四肢百骸，魂力在经脉里乱撞，眼前阵阵发黑。
“扶楹？”千墨的声音仿佛隔着层水雾般传来，她想应声，却感觉喉咙被无形的手扼住。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腕间赤金符链晃出的碎光，像极了光翎给她的那根莹白羽毛。
再次睁眼时，殿内的沉香漫过鼻尖。
苏扶楹眨了眨眼，最先看清的，是伏在床边的身影。银灰色发丝垂落，扫过她手背上的青色血管，光翎的指节泛白，牢牢攥着她的手，侧脸埋在臂弯里，呼吸轻得像是怕吹散了什么。
他的衣袍沾着些草屑，显然是从外面匆忙赶来。眼下的青黑浓得化不开，连平日里一丝不苟的衣袍都褶皱了不少。
她动了动指尖，光翎几乎是弹坐起来。
“醒了？”
光翎的声音像被晨露浸过的旧纸，沙沙发哑。那双总漾着笑意的眼睛里，红血丝缠得密不透风，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像是怕眼前的人影突然散了。
“别动。”他伸手想扶，手在离她肩头半寸远处猛地顿住，转而飞快地替她掖好被角。指腹擦过她的颈侧时，像是被烙铁烫了似的，倏地缩了回去，连带着耳根都泛起点薄红。
“哪里不舒服？”他追问，语气里的急切压不住，“我去叫医师，你……你先躺着。”
不等苏扶楹应声，他已转身快飞出去，袍角扫过床沿，带起一阵混着药香的风。那背影看着仓促，却在门口顿了半瞬，像是又想起什么，脚步放轻了些，才彻底消失在殿门后。
片刻后，光翎端着温水回来，身后跟着医官。待医官诊脉离去，他才坐在床边，小心地喂她抿了两口。
“师父……”苏扶楹的嗓子干得发疼，“我睡了多久？”
“一个月。”光翎回道，“你晕倒后，千墨就立刻让魔熊和鬼豹先送你回来了。”
光翎没说，接到消息的那一刻，他正在替她寻布阵所需的灵石，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撕裂空间赶回，落地时踉跄的样子，连千道流都惊诧不已。
“大供奉他们……”
“大哥每天都来殿外站半个时辰。”光翎避开她的目光，理了理她枕边的符纸，“四哥把压箱底的凝神石磨成了粉，混在药里给你灌下去，青鸾他们轮流守在殿门，说谁敢吵你就扒了谁的皮。”
这些话半真半假。千道流确实每日来，但总在她榻前站到天明；雄狮斗罗磨的哪是凝神石，是他珍藏的龙血玉；而光翎自己，这一个月几乎没离开过殿门，夜里就趴在床边，用自身魂力一点点加速修复她断裂的经脉，好几次遭受反噬，咳得帕子都染了血。
苏扶楹望着床头那堆符材，都是她惯用的料子，连竹笔都削得恰好贴合她的指腹。她忽然摸到枕下有物，摸出来一看，是那枚红绳系着的玉哨，哨口被摩挲得发亮。
“给。”光翎从袖中摸出个玉瓶，塞到她手里，“用我主羽的魂力气炼的，每天一粒，半个月就能下床。”
玉瓶温温的，像他掌心的温度。苏扶楹捏着瓶子，忽然想起临行前他给的那根羽毛的羽尖上，那“安”字刻得极深。
“等我好……”
“先养好再说。”光翎打断她，眼里漾开点笑意，却掩不住疲惫，“不然，谁给我布聚灵气的法阵？”
窗外的风卷着铜铃声进来，微微掀起床帘，苏扶楹望着他憔悴的面容，忽然懂了——有些守护从不用言说，就像他藏在碎符里的惊惶，藏在月夜里的灵力，藏在这一个月未松的指节里。
她轻轻回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师父，谢谢。”
光翎的指尖猛地一颤，抬眼时，那双总含着笑意的眼里，终于落下点真实的暖意，像冰雪初融的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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