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扶楹在魂力反噬的剧痛中猛地睁眼时，胸腔里翻涌的腥甜让她忍不住侧头，一口血沫溅在锦被上，像极了师姐最后咳出的那抹刺目红痕。
她又梦见诛仙台了。
师姐那件月白道袍被紫电撕成碎片，曾经笑着揉她头发的手此刻蜷曲如枯爪，指节在雷火中爆出焦黑的裂痕。
魂飞魄散前，师姐朝着她的方向伸出手，口型无声地重复着什么——后来很多年，苏扶楹都不敢去想，那到底是求救，还是警告。
而她的师父，那个平日里连眼神都吝啬的男人，只是背对着她，声音冷得像淬了毒的冰：“道心染尘，留之何用？”
苏扶楹捂住嘴，死死咬住掌心才没让哭声泄出来。聚灵鼎在床头剧烈震颤，鼎身的符文忽明忽暗，映着她眼底的猩红——那是师姐的血，也是她刻进骨髓的恐惧。
原来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早就是昭然若揭的答案。
光翎会在她绘制符箓时，悄悄将暖炉挪到她手边；会在她魂力不支时，以自身魂力为引，替她温养经脉；会在极北的寒夜里，把自己的外袍裹在她身上，任由寒气侵袭自己。这些落在旁人眼里或许是师徒情深，可如今在苏扶楹看来，却是步步紧逼的深渊。
就像师姐当年总说，师父看她的眼神，藏着能焚尽一切的火焰。
殿门被轻轻推开时，她像被骤然扯断的琴弦般猛地弹坐起来，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尚未从噩梦中抽离的瞳孔里还凝着诛仙台的雷火，连带着声音都在发颤：“谁？！”
光翎端着药碗的手顿在半空，银色的长发垂在肩头，月光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他望着她苍白如纸的脸，望着那双眼因恐惧而格外亮的眸子，喉间发紧：“该喝药了。”
“别碰我！”
苏扶楹突然掀飞被褥，魂力紊乱的冲击让桌案上的瓷瓶纷纷炸裂。
她赤足踩在碎瓷片上，鲜血顺着趾缝渗进青砖，却像毫无知觉般扑到光翎面前，“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觉得我像师姐那样，痴心妄想对师父……”
最后几个字卡在喉咙里，她猛地掐住自己的脖颈，仿佛这样就能堵住那亵渎师门的念头。
光翎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上前半步，指尖刚要触碰到她的肩膀，就被她疯了似的挥开。“你走开！你们这些当师父的，是不是都喜欢看着弟子动情，再亲手把她们打入炼狱？”
“你知道她最后喊的是什么吗？”苏扶楹紧紧抓住光翎的衣襟，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肉，“她喊‘师尊，救我’！可那个教她画第一笔符文、赠她白玉簪的人，就站在诛仙台上，看着她被雷火一寸寸烧成灰烬！”
光翎的脸色瞬间白如纸。他能感觉到她的指尖在发抖，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属于极致恐惧的气息。那些被她嘶吼出来的画面，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心脏。“楹儿，那只是梦，这里不是你的世界……”
“不是又怎样？”她松开手，后退着磕在桌角上，疼得她倒抽冷气，眼底却亮得吓人，“规矩就是规矩！动情就是原罪！你以为这里没有诛仙台，就可以肆意妄为吗？”
她猛地踮起脚，鼻尖几乎撞上他的下颌，字字带着蚀骨的戾气，狠狠扎进人的皮肉里：“你现在这眼神，和当年师姐看师父的眼神一模一样！黏糊糊的，让人恶心！”
光翎的脸色苍白如纸。他能感觉到她指尖的颤抖，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那是她体内紊乱的魂力在撕裂经脉。
“楹儿，你说什么？”
“说什么？”她突然笑出声，笑声里裹着淬毒的冰碴，“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在极北要替我挡那记魂兽冲击？为什么在演武场要第一个冲过来接我？为什么……，”她猛然抬头直勾勾的望着他：“要用那种看心上人的眼神看我？”
最后几个字像淬了火的针，扎得光翎呼吸猛地一滞。他望着她苍白如纸的脸，望着她眼底那片被绝望淹没的荒芜，瞬间明白了什么。
那些被他小心翼翼藏在眼底的情愫，原来早已被她看得通透，却成了刺向她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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