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没用的

九月的风卷着香樟叶掠过窗台，杨涵博把最后一本物理练习册塞进魏子宸的书包时，指腹不经意蹭过对方后颈的碎发。

魏子宸哥，你能不能快点？

魏子宸趴在桌上转笔，校服领口被扯得松垮，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肤，

魏子宸再晚食堂糖醋排骨就没了

杨涵博喉结动了动，把书包带子勒紧些：

杨涵博知道了，瓜瓜

这个昵称从幼儿园叫到高二，魏子宸从一开始的炸毛抗议变成现在的充耳不闻。他跳起来抓过书包甩到肩上，转身时手腕突然被攥住，杨涵博的掌心带着常年练球的薄茧，温度烫得像夏末未褪的暑气。

魏子宸怎么了？

魏子宸皱眉回头，清澈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就像在看一块挡路的石头。

杨涵博松开手，指尖还残留着对方手腕内侧的细腻触感。他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塞进魏子宸校服口袋：

杨涵博刚路过小卖部买的，你爱吃的青苹果味

魏子宸“哦”了一声，没去碰那颗糖，转身就往教室外冲：

魏子宸那我先去占座了！

杨涵博看着他跑远的背影，书包在身后颠得欢快，校服外套的下摆扬起又落下。走廊里的光线斜斜切进来，在少年挺拔的侧脸上投下浅淡的阴影，连带着后颈那截露出的皮肤都泛着柔光。

他低头踢了踢魏子宸刚才坐过的椅子，椅脚在地面划出轻微的声响。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班级群里弹出的新消息，讨论着下午的体能测试——Omega要测心率稳定度，Alpha则是力量评级。

杨涵博点开自己的体检报告截图，Omega那一栏的标记旁边，心率稳定度评级是罕见的S+。而魏子宸上周刚拿到的Alpha评级报告，力量测试那一栏只有可怜的C，连及格线都擦着边。

楼下传来魏子宸和同学打闹的声音，隔着几层楼板都能听出他的雀跃。杨涵博靠在窗边往下看，魏子宸正被篮球队的队友勾着脖子往食堂拖，对方是个身强力壮的Alpha，笑着揉他的头发：

聂玮辰听说你哥又帮你写作业了？弱A就是好命

魏子宸笑着推开对方：

魏子宸那是我哥乐意

他说话时仰头往教学楼看了一眼，目光扫过三楼的窗口，却像没看见杨涵博似的，很快落回同伴身上。

杨涵博往后退了半步，隐进教室的阴影里。口袋里的抑制剂包装被指尖捏得发皱，上周体检时医生叮嘱他，二次分化后信息素波动越来越频繁，最好随身携带高浓度抑制剂。

他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袖口，洗得干净的校服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罗汉松味信息素，被特意调配过的温和香型，不会对任何Alpha造成压迫感，更不会让魏子宸觉得不舒服。

走廊里的人渐渐多起来，杨涵博抓起自己的书包往外走。经过魏子宸座位时，他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橡皮，是块被啃得坑坑洼洼的草莓味橡皮，还是初中时他买给魏子宸的。

那时候魏子宸刚分化成Alpha，虽然各项指标都弱得可怜，却总爱装作很强势的样子，把这块印着小熊图案的橡皮丢在一边，说Alpha才不用这么幼稚的东西。可第二天杨涵博就发现，橡皮被偷偷收进了铅笔盒。

食堂里已经人声鼎沸，杨涵博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魏子宸坐在靠窗的位置朝他挥手，面前摆着满满一碗糖醋排骨。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少年发梢，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他笑着喊：

魏子宸哥，这里！

杨涵博走过去坐下，魏子宸已经把排骨往他碗里拨了大半

魏子宸给你，我妈说你最近练球辛苦

他说话时眼睛盯着自己碗里的米饭，没注意到杨涵博骤然变快的心跳。

杨涵博谢了

杨涵博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排骨慢慢嚼着。糖醋汁的酸甜味在舌尖散开，却盖不住魏子宸身上传来的淡淡信息素味道——像刚剥开的橘子，清清爽爽的，带着Alpha特有的微弱攻击性，却又温和得很。

魏子宸突然“嘶”了一声，捂住后颈往椅背上靠。杨涵博立刻放下筷子：

杨涵博怎么了？

魏子宸没什么

魏子宸摆摆手，

魏子宸可能是刚才跑太快，后颈有点疼

他说着往旁边瞥了一眼，正好看见隔壁桌的Omega被Alpha小心翼翼地揉着后颈腺体的位置，那Omega脸红扑扑的，眼里满是依赖。

魏子宸嗤笑一声：

魏子宸真娇气。

杨涵博的手顿在半空，指尖差点碰到魏子宸的后颈。他收回手端起餐盘，声音有点闷：

杨涵博快吃吧，一会儿该凉了

魏子宸没再说话，埋头扒拉着米饭。杨涵博看着他露出的后颈，那里的皮肤细腻得像上好的瓷，却有着Alpha特有的腺体凸起。他想起初中时魏子宸第一次发Alpha热，蜷缩在床上浑身发烫，却咬着牙不肯让他靠近，最后是校医赶来打了镇定剂。

那时候魏子宸攥着他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肉里，眼里全是屈辱和不甘：

魏子宸我才不要Omega照顾

杨涵博默默吃掉碗里的排骨，糖醋汁的味道突然变得有些涩。他知道魏子宸一直想成为真正强大的Alpha，像那些能轻易扛起Omega奔跑的同伴一样，而不是需要他这个Omega处处照顾的弱A。

窗外的香樟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魏子宸突然抬头，嘴里还塞着饭：

魏子宸对了哥，下周六我约了人去打街篮，你别跟着了

杨涵博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杨涵博为什么？

魏子宸他们说你一个Omega总跟着我，不像样

魏子宸说得理所当然，

魏子宸而且你去了也只能看着，又不能上场

食堂里的喧闹声仿佛突然退远，杨涵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膜上鼓噪。他看着魏子宸清澈的眼睛，里面没有丝毫愧疚，就像在陈述一个天经地义的事实。

杨涵博好

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魏子宸立刻笑起来，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

魏子宸就知道哥最好了！

他把最后一块排骨夹给杨涵博，

魏子宸快吃快吃，吃完陪我去买瓶水

杨涵博把那块排骨放进嘴里，慢慢嚼着，酸甜的汁液漫过味蕾，却在喉咙口酿成了微苦的涩。他看着魏子宸明亮的笑脸，突然很想告诉他，上周体能测试时，有个Alpha故意撞了魏子宸一下，是他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刚才在走廊里，那个说魏子宸是弱A的篮球队员，已经被他“不小心”用篮球砸中了后脑勺。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看着魏子宸把那颗青苹果糖从口袋里掏出来，随手丢给了路过的同学：

魏子宸喏，给你吃

同学笑着接过去：

陈思罕谢啦子宸，你哥又给你买糖啊？

魏子宸嗯，他总爱买这些没用的

魏子宸说着，拿起餐盘起身，

魏子宸走了哥

杨涵博跟在他身后，看着那颗被丢出去的糖纸在阳光下闪了闪，然后落在地上，被来往的脚步踩进尘埃里。就像他藏了十几年的心思，明明滚烫得快要烧起来，落在魏子宸那里，却连一丝温度都留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