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的滑梯还沾着晨露时，杨涵博就认定了魏子宸。
那天魏子宸穿着黄色小雨靴，蹲在沙池边堆城堡，睫毛上落着点阳光碎末，像只圆滚滚的小鸭子。杨涵博跑过去把手里的塑料铲子塞给他，奶声奶气地宣布：
杨涵博我要娶你
魏子宸头也没抬，把铲子插进沙堆：
魏子宸我是男的！
杨涵博那我嫁给你
杨涵博盘腿坐下，认真地盯着他的侧脸，
杨涵博以后你当新郎，我当新娘
魏子宸终于停下动作，皱着小眉头看他：
魏子宸新娘要穿裙子的，你穿吗？
杨涵博穿！
杨涵博拍着胸脯，
杨涵博你让我穿什么我就穿什么
魏子宸被逗笑了，露出两颗刚长齐的小虎牙：
魏子宸行吧，那等我长大了娶你
这句话被杨涵博刻进了心里。他看着魏子宸从矮胖的小不点长到比自己还高半头的少年，每年生日都要把这句话翻出来说一遍，从幼儿园的奶音到初中的变声期沙哑：
杨涵博瓜瓜，别忘了你说过要娶我啊
魏子宸总是笑着捶他一拳：
魏子宸汉堡你有病吧？
语气里的熟稔，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分化是在初二那个暑假。
杨涵博是先出事的。那天他在篮球馆等魏子宸，突然浑身发冷，后颈的腺体像被火烧，眼前阵阵发黑。他扶着球架滑坐在地，意识模糊间闻到一股清冽的木质香，像老家后山那片罗汉松林，带着不容置疑的侵略性，把整个场馆都染透了。
等他醒来时躺在医务室，校医正对着报告单皱眉：
余宇涵罕见的高浓度Omega信息素，稳定性极强，你这情况……
杨涵博没听清后面的话，他摸着后颈贴着纱布的位置，脑子里嗡嗡作响。他一直以为自己会是Alpha，像那些能把Omega护在身后的强者，就像他无数次挡在魏子宸身前，替他赶走抢零食的高年级，替他背黑锅挨老师骂。
他该是Alpha的，这样才能名正言顺地站在魏子宸身边，兑现那句“娶你”的戏言。
半个月后，魏子宸也分化了。
那天杨涵博刚打完抑制剂，强撑着回到家，就听见隔壁魏家传来动静。他冲过去时，魏子宸正蜷缩在沙发上，脸色苍白，后颈微微泛红。
杨涵博的心跳瞬间提到嗓子眼，他想去拿抑制剂，却被魏子宸一把抓住手腕。少年的手心很凉，带着点陌生的气息——不是他想象中Omega该有的甜软，而是极淡的草木香，像初春刚冒头的柏木草，寡淡得几乎闻不见。
魏子宸我好像……是Alpha？！
魏子宸的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眼神里却藏着点倔强的光，
魏子宸医生说，是Alpha
杨涵博僵在原地，那股柏木香丝丝缕缕钻进鼻腔，和他身上尚未散尽的罗汉松味撞在一起。本该是Alpha压制Omega的信息素互动，此刻却像他的信息素在单方面宣告领地，而魏子宸的气息轻飘飘的，连一丝波澜都没起。
报告单上明明白白写着：Alpha，信息素浓度D-，力量评级潜力C。
一个比Omega还寡淡的Alpha。
魏子宸缓过来后，抓着杨涵博的胳膊晃了晃，眼睛亮晶晶的：
魏子宸汉堡你看，我是Alpha！以后该我保护你了！
他说着，还学着电视里的样子挺了挺胸膛，可惜那点柏木香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杨涵博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突然笑出声，笑着笑着眼眶就热了。他抬手揉乱魏子宸的头发，声音哑得厉害：
杨涵博行啊，那以后我就靠你了，魏Alpha
心里却像被罗汉松的尖刺扎穿了——他成了强势的Omega，而他心心念念要保护的人，成了需要被保护的弱A。最可笑的是，这个弱A还满心欢喜地觉得，该由他来守护自己这个“柔弱”的Omega。
从那以后，杨涵博的信息素越发强势。每次易感期，整栋楼都能闻到那股清冽又霸道的罗汉松味，连楼下的老松树都像是被惊动，叶片簌簌作响。而魏子宸的柏木香始终淡淡的，偶尔情绪激动时会浓一点，却从来压不过杨涵博的气息。
就像此刻，杨涵博站在教室后门，看着魏子宸被篮球队队长勾着脖子往外走。队长是个信息素浓烈的Alpha，身上的烟草味几乎要把魏子宸整个人包裹住。
杨涵博下意识地释放出一丝信息素，清冽的罗汉松味像无形的屏障，瞬间把那股烟草味挤开。队长愣了一下，疑惑地往教室方向看了看，魏子宸却毫无察觉，还在笑着拍对方的背：
魏子宸下午体能测试帮我盯点啊，别让老师发现我偷懒
杨涵博收回信息素，指尖在口袋里攥得发白。上周体检，医生特意提醒他：
余宇涵你的信息素攻击性太强，对低浓度Alpha可能造成压迫，平时一定要控制
可他控制不住。尤其是看到魏子宸和别的Alpha走得近时，那股想把人圈在自己领地的冲动，比易感期的躁动还要汹涌。
魏子宸突然回头，正好对上杨涵博的视线，他扬了扬手里的饭卡：
魏子宸哥，快点！排骨真没了！
杨涵博扯了扯嘴角，快步跟上去。经过走廊拐角时，他听见两个Omega在议论：
路人甲你闻见没？刚才那股罗汉松味好强，是谁的信息素啊？
路人甲好像是杨涵博吧……他一个Omega，信息素比Alpha还吓人，难怪魏子宸总跟他待在一起，估计只有他受得了
路人甲可不是嘛，魏子宸那个Alpha也太弱了，听说上次被Omega的信息素逼得差点腿软……
杨涵博脚步一顿，魏子宸已经跑回来拉他：
魏子宸发什么呆呢？
他的手指碰到杨涵博的手腕，带着点柏木草的凉意。
杨涵博反手握住他的手，故意释放出一点信息素。清冽的罗汉松味瞬间弥漫开来，魏子宸却浑然不觉，还在叽叽喳喳：
魏子宸刚才王浩说要跟我组队打街篮，你说我要不要去？他可是校队的Alpha，跟着他肯定能变强……
杨涵博看着他兴奋的侧脸，突然开口：
杨涵博瓜瓜，还记得你小时候说要娶我吗？
魏子宸噎了一下，随即笑着捶他:
魏子宸说什么呢？那时候小不懂事
他挠了挠头，一脸坦荡，
魏子宸再说了，你是Omega我是Alpha，就算真要结婚，也该是你嫁给我啊
杨涵博的心猛地一沉，又被他后半句逗笑：
杨涵博行啊，那你可得快点变强，不然怎么娶我这个S+级Omega？
魏子宸放心吧！
魏子宸拍着胸脯保证，眼里的光比食堂的灯还亮，
魏子宸等我力量测试到A，就风风光光娶你！
他说这话时，语气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自然得仿佛在说“一起去买瓶水”。杨涵博看着他转身冲向食堂的背影，那点寡淡的柏木香混在喧闹的人声里，连带着那句玩笑话，都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
口袋里的抑制剂包装又被捏皱了。杨涵博低头笑了笑，喉间涌上点涩意。
罗汉松再强势，也圈不住一颗只把他当兄弟的心。而他藏了十几年的心思，终究只能借着玩笑说出口，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连涟漪都没等散开，就被魏子宸那句“兄弟”彻底压进了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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