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雨下得特别大。
我站在窗前，看着街角的路灯在水洼中投下模糊的光影。门铃响起时，我本能地屏住了呼吸——我知道，她回来了。
警方说她的车坠入山崖，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可现在，她正站在门外，指尖轻叩着木门，像是从未离开过这个世界。
我望着门把手，手指僵在窗台上，一动不动。
“林澈。”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轻得像雨滴落在铁皮屋檐上，“开开门。”
我喉咙发紧，手心全是汗，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那不是幻觉，也不是错觉。我清楚地听见了她的声音，清亮、干净、带着一点熟悉的鼻音。
“我不信。”我低声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对谁说。
门铃又响了一声，更急了。
“你非得让我站在这儿淋到天亮吗？”她语气有点无奈，像是以前每次我躲着她时那样，“还是说……你怕见我？”
我终于挪动脚步，走到门前。手指搭上门把，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激灵。
“你不是……”我说不下去了。
门开了。
她站在那里，头发湿漉漉贴在脸上，衣服也湿透了，雨水正顺着衣角往下滴。但她的眼神很亮，嘴唇抿成一条线，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前更瘦了些。
“你猜错了。”她说，“我没死。”
我愣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从我身边挤进来，带起一阵潮湿的风，夹杂着雨水和某种淡淡的茉莉香。那是她常用的洗发水味道。
我关上门，转身看她。
她已经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手臂上的皮肤泛着青白，像是长时间不见阳光。她没看我，而是径直走到客厅中央，抬头望着墙上那幅画。
向日葵。
是她送的，去年生日那天亲手画的。黄色颜料有些干裂，但整体还保持着最初的热烈。
“你还留着？”她问。
我点点头，嗓子还是发紧。
她转过身来，目光落在我脸上，眼神复杂。
“我以为你会撕了它。”
“你到底怎么活下来的？”我终于开口。
她没回答，反而笑了。笑容很淡，像是风吹过水面，轻轻荡开的波纹。
“你不觉得，该先给我杯热水吗？”
我没动。
她叹了口气，走过去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喝了一口，皱眉：“凉了。”
我这才注意到，茶几上还摆着一份没动的外卖盒。她目光扫过那盒饭，嘴角又扬起一点。
“一个人吃饭，连筷子都懒得拆？”
我盯着她，心里乱得像一团麻。
“告诉我，怎么回事。”
她放下杯子，靠在沙发边沿，双手交叉放在膝上，低声道：“你想听哪种版本？官方的，还是真实的？”
我走近一步：“你说呢？”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突然变得很认真：“你真想知道？”
“废话。”
她笑了一下，这次是真的笑了，眼睛里有了光：“那你要做好准备。”
我坐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膝盖。
“说吧。”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开口：“那天我没有开车。”
我一愣。
“我换了人。”
我脑子嗡的一声。
“谁？”我声音压得很低。
“一个替身。”她看着我，“就是公司里那个长得跟我有点像的实习生。”
我猛地站起来：“你疯了？”
她不慌不忙：“她愿意的。”
我胸口起伏，拳头攥得咯吱响：“你拿别人命当儿戏？”
“她拿到了一笔钱。”她语气平静，“而且，她知道我必须活着回来。”
“回来干什么？”我咬牙问。
她看着我，目光渐渐变得柔软：“回来找你。”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喉咙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伸出手，像是要碰我的脸，但最终只是轻轻拂过我额角的发丝。
“你瘦了。”她低声说。
我猛地抓住她的手腕。
她没挣扎，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些什么？”我问。
她垂下眼帘：“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我知道，你一直在自责。你认为小满的死，是你造成的。”
我手一松，她抽回手。
“你知道什么？”我声音发颤。
她后退一步，靠在墙边，目光望向窗外。
“你知道为什么小满会出现在那条路上吗？”
我怔住。
“她不是去学校，她是去找你。”
“不可能。”我摇头，“那天我没告诉她我在哪儿。”
“但她知道。”她轻声说，“她找到了你的任务地点，想拦住你。因为她知道，那是个陷阱。”
我猛地站起来：“你胡说！”
她没被我的反应吓到，反而更冷静：“你记不记得，任务前一天晚上，小满给你发过一条信息？”
我愣住。
“她写的是：‘哥，别去。’”
我脑子里轰然炸开。
我记得那条信息。但我以为那是巧合，以为她只是担心我。
“你怎么……”我声音沙哑。
“因为我当时就在现场。”她缓缓道，“我看到她冲出来，试图拦住你的车。我也看到，有人从后面上来，把她推了下去。”
我瞪大眼：“谁？”
她看着我，眼神沉静如水：“你真的想知道吗？”
我喉咙发紧，点头。
她深深吸了口气，像是做了个决定。
“是苏婉儿。”
我整个人瞬间僵住。
“你说什么？”
她重复一遍：“是苏婉儿。她当时就在车上，她看到了全过程。但她没有报警，也没有救人，而是让你继续执行任务。”
我猛地站起身，撞翻了椅子。
“你放屁！”我吼道。
她没退缩，反而上前一步：“你可以不信。但这是事实。”
我喘着粗气，脑中一片混乱。
“你凭什么相信她？”我质问。
她看着我，眼神忽然变得难过：“因为……她告诉我的。”
我愣住。
“她为什么要告诉你？”我问。
她低头：“因为我们……早就认识。”
我瞪大眼：“什么意思？”
她抬起头，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一丝脆弱：“她是我姐姐。”
我整个人像被雷劈中。
“你姐？”我声音都变了调。
她点头：“同父异母。她一直不知道我的存在，直到半年前才找到我。她希望我能帮你，让你走出阴影。但她没想到……我会爱上你。”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看着我，轻声道：“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如果你还想弄清楚真相，就别急着否认。我们还有更多要说的。”
我颓然坐下，手撑着额头，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你为什么会回来？”我问。
她走到我面前，蹲下身，平视着我：“因为我不想看你再被蒙在鼓里。也不想看你继续折磨自己。”
我抬头看她，声音嘶哑：“你到底是谁？”
她看着我，眼神坚定：“我是季芷瑶。但这一次，我不是来抢你的，我是来帮你找回真相的。”
\[未完待续\]我盯着她，胸口像是被什么压着，喘不过气来。
“你姐……”我喃喃重复，声音发涩。
季芷瑶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她的手指搭在沙发扶手上，指节泛白，像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猛地站起来，几步走到窗边，背对着她。
“所以，你是来替她赎罪的？”我问。
“不是。”她答得很快，“我是来告诉你真相的。”
我冷笑了一声：“真相？你们姐妹俩一个害死了小满，一个回来跟我说真相？你觉得我会信吗？”
她站起身，脚步很轻地走到我身后。
“林澈，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那天苏婉儿会出现在你的车上？”
我没动。
“她为什么会知道那是个陷阱？又为什么会让你继续执行任务？”
我还是没说话。
她继续说：“你以为她是你最信任的人，但你错了。从一开始，你就错了。”
我猛地转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那你呢？你又是谁派来的？苏婉儿？还是另有其人？”
她不躲不闪，只是看着我：“我谁都不代表，我只是想让你看清事实。”
“事实？”我声音发颤，“小满的尸体是我亲手从山崖下抬上来的！”
“那不是她。”她直视着我，“你见到的只是个替身。”
我愣住。
“你疯了。”我松开她，后退一步，“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没回答，而是走到茶几前，拿起那份还没拆封的外卖盒。
“你最近吃得很少。”她轻声说，“是不是又开始做噩梦了？”
我僵在原地。
她放下盒子，目光落在墙上的向日葵画上。
“小满死的那天晚上，你是不是也做了梦？”
我猛地抬头。
她转过身：“梦见她站在雨里，喊你的名字。”
我心跳漏了一拍。
“你怎么……”
“因为你不是第一个做这个梦的人。”她缓缓道，“我也做过。”
空气仿佛凝固。
“每次梦醒，你都会听见她在耳边说一句话，对不对？”
我喉咙干涩：“……你说。”
她看着我，眼神忽然变得悲伤：“她说——‘哥，你为什么不回头？’”
我猛地捂住耳朵，闭上眼。
“别说了……”
“林澈。”她走近一步，“这不是幻觉。是她真的在找你。”
我睁开眼，死死盯着她：“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低声说：“因为……我见过她最后一面。”
我整个人像被电击一样。
“你胡说！她死的时候，现场只有我和苏婉儿！”
她看着我，眼神坚定：“那是因为你没看见我。”
“什么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那天，我不是一个人去的。”
我瞳孔一缩。
她继续说：“除了那个实习生，还有一个人在现场。”
我脑子嗡的一声。
“谁？”我问。
她看着我，嘴唇微微颤抖：“苏婉儿。”
我愣住：“不可能！她当时在我车上！”
“那是假的。”她语气冷静，“真正的苏婉儿，早就被人调包了。”
我猛地摇头：“你放屁！我跟她一起生活了三年！”
“你确定？”她问，“你真的确定她就是你认识的那个苏婉儿吗？”
我愣住了。
“你记不记得，她有段时间突然变了。”她继续说，“变得比以前更温柔，更体贴，甚至……更顺从。”
我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
那些夜晚，她靠在我怀里，轻轻抚摸我的后背，说一切都过去了。
那些清晨，她为我准备早餐，笑着问我昨晚有没有做梦。
那些午后，她握着我的手，说她会陪我一直走下去。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我声音发颤。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因为我一直在看着你。”
“什么意思？”我皱眉。
她低头，手指轻轻摩挲着沙发扶手：“从你第一次进监狱那天起，我就在看着你。”
我猛地抬头：“你到底是谁？！”
她没回答，而是走到玄关，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
“如果你想找到真正的苏婉儿，就跟我来。”
我站在原地，心跳如鼓。
她拉开门，夜风吹进来，带着雨后的寒意。
“时间不多了。”她回头看我，“你准备好了吗？”
我盯着她，手紧紧攥着拳头。
我知道，只要踏出这扇门，一切就再也回不去了。
可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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