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艺术展的告白
艺术展开幕当天,首尔的天空难得放晴。
于芝站在展厅入口,对着镜子最后整理了一下香槟色礼服的领口。丝绸面料贴着皮肤,勾勒出纤细的肩线,颈间那道淡去的吻痕早已看不见,却像刻在骨头上的印记,时时提醒着她某个雨夜的沉沦与和解。
“于芝姐,媒体已经到得差不多了,策展方让你过去一下。”敏雅小跑着过来,手里拿着文件夹,眼睛亮晶晶地上下打量她,“今天真漂亮!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于芝拍了拍她的肩,接过文件夹:“别贫了,我去去就回。”
展厅里早已人头攒动。黑白灰为主的色调里,挂着她耗时三个月完成的三十组作品——有将首尔街景抽象化的线条画,有把朴宰范工作室的声波图案转化成的光影装置,还有几组用纽约地铁票根拼贴的拼贴画,每一件都藏着她对两座城市的记忆,也藏着某个难以言说的名字。
她穿梭在宾客之间,用流利的韩语和英语交替交谈,应对着媒体的提问和同行的寒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连续熬了三个通宵收尾,又经历了那场关于“公开与隐私”的拉扯,她此刻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全靠意志力绷着。
“于芝xi,这次的展主题是‘边界’,能聊聊灵感来源吗?”一个戴眼镜的男记者举着录音笔追问。
于芝侧身看向身后那组最显眼的作品——用透明亚克力板叠加而成的人像,正面看是清晰的轮廓,侧面看却只剩模糊的色块。“边界是流动的。”她语气平静,指尖轻轻划过亚克力板的边缘,“就像人和人的距离,有时候很近,有时候很远,但从来没有绝对的界限。”
记者还想再问,却被一阵小小的骚动打断。于芝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朴宰范站在展厅入口,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西装,没打领带,领口松垮地敞着两颗扣子,比平时多了几分正式,却依旧带着股漫不经心的松弛。他没戴帽子,也没戴口罩,就那么坦然地站在那里,目光穿过人群,直直地落在她身上。
周围有人认出他,拿出手机想拍,又碍于场合礼貌地放下。策展方的负责人眼疾手快地迎上去,笑着和他握手:“朴宰范xi,您能来真是太荣幸了!”
“是我该谢谢邀请。”他笑着回应,目光却没离开于芝,“主要是想来看看于芝xi的作品。”
这话不算刻意,却足够坦诚。于芝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周围的喧嚣仿佛瞬间退去,只剩下他沉稳的脚步声,和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
“恭喜。”他在她面前站定,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比我想象中更惊艳。”
于芝的耳尖泛了热,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裙摆:“谢谢。你怎么来了?不用工作吗?”
“推掉了。”他说得轻描淡写,目光扫过她身后的作品,最后停在那组声波装置上——那是用他某次在工作室即兴哼唱的旋律转化成的线条,缠绕在黑色金属架上,像凝固的音乐。“这个,”他抬手指了指,眼底带着笑意,“是我的声音?”
“只是刚好听到一段不错的旋律。”于芝嘴硬,却没否认。
他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空气传过来,让她想起那个雨夜在他怀里听到的心跳。周围有目光投过来,带着好奇和探究,于芝下意识地想拉开距离,手腕却被他轻轻攥住。
“别怕。”他低声说,指尖的温度透过礼服面料传过来,带着安抚的力量,“今天你是主角,不用躲。”
于芝看着他眼里的笃定,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突然松了些。她确实累了,累得不想再维持那些刻意的疏离,累得想暂时卸下所有防备,靠在某个可靠的肩膀上歇一歇。
接下来的时间,朴宰范没再靠近,只是安静地待在展厅角落。有时和策展方的人聊几句,更多时候是站在作品前,看得格外认真。于芝偶尔抬眼望去,总能撞见他投过来的目光,像有根无形的线,把两人紧紧连在一起。
有合作过的纽约画廊主走过来,用英语打趣:“那位就是照片上的先生?眼光不错,比你以前约会的那些艺术家靠谱多了。”
于芝瞪了她一眼,却没反驳,只是端起香槟抿了一口。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微涩的甜,像她此刻的心情。
晚上九点,开幕式终于接近尾声。宾客陆续离场,展厅里渐渐安静下来。于芝送走最后一波客人,转身时,腿一软,差点摔倒——她穿着高跟鞋站了整整六个小时,脚踝早已麻木。
一双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她。“小心点。”朴宰范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显而易见的心疼。
于芝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水味,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累死了。”她闷声说,像个撒娇的孩子。
“我知道。”他扶着她走到展厅中央的休息区,让她坐在地毯上,自己则在她身边坐下,脱下她的高跟鞋,轻轻揉着她的脚踝。
他的动作很轻,指尖带着薄茧,力道却恰到好处,缓解了酸痛。于芝看着他低垂的眉眼,灯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突然觉得这个在舞台上气场全开的男人,此刻温柔得不像话。
“为什么要推掉工作来?”她轻声问,“不怕又被拍吗?”
“怕,但更怕你一个人撑不住。”他抬眼,目光落在她脸上,认真得让人心颤,“于芝,我不是随便说说的。我想站在你能看到的地方,不是作为那个‘朴宰范’,只是作为我自己。”
展厅里只剩下几盏射灯亮着,光线在地板上投下交错的光斑。他的手指还停留在她的脚踝上,温热的触感透过皮肤蔓延开来,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心脏。
于芝别过脸,看着墙上那组用地铁票根拼贴的画——纽约的黄色票根和首尔的交通卡碎片交织在一起,拼成一张模糊的人脸轮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派对吗?”她突然说。
“当然记得。”朴宰范笑了,“你靠在露台抽烟,侧脸冷得像冰,我却觉得……像看到了一束藏在阴影里的光。”
于芝的心跳漏了一拍,转回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有欣赏,有珍视,有克制的欲望,还有一种让她无法忽视的认真。
“朴宰范,”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敢答应你吗?”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我怕习惯。”于芝的指尖蜷缩起来,抵在冰凉的地毯上,“怕习惯了你的存在,习惯了你的关心,习惯了……靠在你怀里的温度。万一有一天,这些都消失了,我怕自己会受不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剥掉坚硬外壳的蚌,露出柔软的内里。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恐惧,说出那些藏在冷静外表下的不安。
朴宰范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酸又软。他伸出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于芝,”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在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我不会让它们消失的。”
他低头,距离越来越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带着香槟的微醺和彼此身上的香气。“我喜欢你,”他一字一句地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不是一时兴起,不是成年人的游戏,是想和你一起,把‘习惯’变成‘永远’。”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他的吻轻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很轻,很柔,像羽毛拂过心尖。没有之前的汹涌,没有情欲的裹挟,只有满满的珍视和克制的温柔。
于芝闭上眼睛,睫毛轻轻颤抖着。展厅里安静极了,只有空调系统的低鸣,和两人清晰可闻的心跳声。她没有回应,也没有推开,只是任由自己沉溺在这个带着承诺意味的吻里,任由心底那道坚固的防线,在他的目光和话语里,一点点融化。
过了很久,朴宰范才慢慢抬起头,额头抵着她的,声音带着微哑的笑意:“不说话,是默认了吗?”
于芝睁开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里闪烁的期待和紧张,突然笑了。那是今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像雨后初晴的阳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展厅。
她没有回答“是”或“不是”,只是伸出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脖子,把自己的脸,埋进了他的颈窝。
这个拥抱,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朴宰范愣了一下,随即用力收紧手臂,把她紧紧拥在怀里。他能感觉到她轻轻的叹息,能闻到她发间的香气,能确定这个拥抱背后的意义——不是结束,也不是开始,而是他们之间,一段全新旅程的序章。
展厅的灯光渐渐暗了下来,只剩下几盏射灯还亮着,打在那组声波装置上,线条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无声流淌的音乐。
两个相拥的身影被笼罩在暖黄的光晕里,像一幅安静而温暖的画。
关于“边界”的艺术展还在继续,而属于他们的故事,也终于跨过了那条试探与拉扯的边界,朝着某个笃定而温暖的方向,慢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