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峻霖的目光停在笔记本的某页上。指尖下的纸张冰凉。那些冷静的字眼——“源体(苏淼淼)”、“生命体征波动”——像针一样刺进他混沌的意识。
他脸上的茫然瞬间褪去,只剩下空白的震骇。呼吸猛地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攥着橘子糖纸的手骤然收紧,糖纸发出细微的碎裂声。他抬头,视线死死钉在苏淼淼身上。
那不是询问,是赤裸裸的、被真相击中的惊痛。他看着她,第一次真正“看见”她眼底的疲惫,身体的单薄,那份沉静下掩盖的被消耗的痕迹。
苏淼淼被他眼中的风暴钉在原地。想避开,想说话,喉咙却堵住。任何解释都显得轻飘。她只能僵硬地站着,承受他无声的审视。那份虚弱感,在他的目光下无所遁形,重新变得清晰冰冷。
贺峻霖猛地合上笔记本。“啪”的一声闷响。他像甩开烫手的东西,将它狠狠丢开。笔记本砸在地上,摊开的正是那几行冰冷的记录。
他急促喘息,冷汗浸湿额发。整个人向后瘫进枕头,力气被抽空。眼睛痛苦地闭上,只有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
病房死寂。只有他粗重不稳的呼吸,和监护仪陡然加快、变得尖锐的提示音。
苏淼淼嘴唇动了动,没出声。她沉默地弯腰,捡起笔记本。指尖触到冰凉的硬壳。她放回床头柜,动作刻意平稳。然后,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病床。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压得很低。
无声的重量沉甸甸压下。
***
监护仪尖锐的蜂鸣毫无预兆地撕裂死寂。
苏淼淼猛地转身。
贺峻霖身体在微微抽搐。双眼紧闭,脸色灰败,嘴唇青紫。心电波形在屏幕上疯狂跳动,红色警报闪烁。
“贺峻霖!”苏淼淼声音带着惊惧,扑到床边。
病房门被撞开。护士和马嘉祺冲入。护士扫过监护仪,语速飞快:“心率过快,血压不稳!镇静,吸氧!”
马嘉祺脸色一沉。他瞥了一眼地上的笔记本和床头柜,目光如冷电扫过苏淼淼,严厉而了然。没时间质问,立刻配合:“地西泮5mg,静推!监测血压!”
药液注入。抽搐平息。贺峻霖瘫软在床上,只有氧气面罩下微弱的雾气。警报转为低沉的嗡鸣。
护士转向马嘉祺,语气严肃:“情绪刺激是绝对禁忌!环境必须平稳!”
马嘉祺点头,视线锁住苏淼淼,不容置疑:“苏小姐,你现在必须离开。马上。”
苏淼淼身体晃了晃。看着病床上毫无生气的人,看着那本笔记本。冰冷麻木感瞬间蔓延全身。她张了张嘴,无声。垂下眼,缓慢点头。脚步虚浮,一步步挪出病房。
门合拢。
走廊惨白空旷。苏淼淼背靠冰冷墙壁,身体滑落,蜷缩在墙角地面。脸埋进膝盖,肩膀剧烈颤抖。没有哭声,只有无声的痉挛。指尖抠着地砖。
时间流逝。一双运动鞋停在她面前。
苏淼淼没抬头。
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掌心宽厚,沉稳。
是张真源。
苏淼淼颤抖未停,慢慢抬头。脸上无泪,只有麻木和茫然,眼睛红肿。
“他……”声音嘶哑,“……看到了……记录……”
张真源没问。他蹲下,视线与她平齐,眼神沉静。“我知道。”声音清晰有力,“这里不行。跟我走。”手稳稳伸着。
苏淼淼看着那只手。她慢慢将自己冰冷发抖的手放进去。一股带着体温的力量传来。
张真源稳稳握住,用力将她拉起。手臂支撑她虚软的身体。“先离开。”他低声道,用身体隔开视线,带她走向走廊尽头的休息区。
病房内,马嘉祺确认监护数据暂时稳定。他弯腰,捡起笔记本。目光扫过枕边冰冷的黑色U盘,又落在贺峻霖紧攥的、揉皱的橘子糖纸上。他无声地合上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