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医院的轮廓在月光下如同一个巨大的骷髅。林默跟在程雨晴身后，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追踪器显示假程远已经进入医院二十分钟没有移动。
"他应该在地下室，"程雨晴检查着手中的设备，"医院废弃前有个神经科学研究部门，有完善的隔离设施。"
林默握紧手枪，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保持清醒。他们从侧门进入，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霉变的混合气味。应急灯的微弱绿光勉强照亮前路，墙壁上斑驳的血迹和抓痕令人不寒而栗。
"你觉得他们真的会把程远关在这里？"林默低声问。
程雨晴没有回答，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前方。他们来到电梯井前，电梯早已停用，程雨晴掀开维修通道的盖子，露出一段锈迹斑斑的梯子。
"我先下，"她说着已经敏捷地爬了下去。
林默紧随其后，梯子的金属边缘刮擦着他的手掌。下到地下室，空气变得更加浑浊，隐约能听到机器运转的嗡嗡声。
程雨晴示意林默贴墙前进，他们来到一扇厚重的金属门前。门上有生物识别锁，但已经被撬开。程雨晴轻轻推开门缝，向内窥视。
"两个守卫，"她低声说，"左边柱子后一个，右边实验台旁一个。假程远在里面，正在操作电脑。"
林默从门缝中看到假程远站在一个透明隔离舱前，舱内似乎躺着一个人。那就是真正的程远吗？
"计划？"林默问。
程雨晴检查了弹匣，"我解决右边的，你负责左边的。不要给警告，直接射击。"
林默皱眉，"我们甚至不确定那是不是..."
"执行命令！"程雨晴突然用军人的口吻喝道，眼神冷得像冰。
没等林默回应，她已经踹开门冲了进去。两声枪响几乎同时响起，两个守卫应声倒地。假程远猛地转身，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伸手去掏枪。
"别动！"程雨晴的枪口对准他的眉心，"手放在我能看见的地方。"
假程远慢慢举起手，"程博士...我没想到你会亲自来。"
林默警觉地注意到这个称呼——程博士？不是程太太？
"打开隔离舱，"程雨晴命令道，声音异常冷静。
假程远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你确定吗？他现在的状态...不太稳定。"
"我说，打开它。"程雨晴的食指扣在扳机上。
假程远耸耸肩，在控制面板上输入一串密码。隔离舱发出气压释放的声音，盖子缓缓打开。
林默凑近一看，倒吸一口冷气。舱内躺着的确实是程远——至少照片上的那个人——但他全身连接着数十根管线，太阳穴植入着电极，双眼大睁却毫无焦点，嘴角流着口水，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天啊..."林默喃喃道。
程雨晴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波动，她检查着程远的状态，然后转向电脑屏幕。"记忆提取进度92%...你们几乎完成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林默读不懂的情绪。
假程远趁机后退一步，"程博士，你知道这是必要的。这项技术太重要了，不能只掌握在一个人手里。"
"闭嘴，试验品7号。"程雨晴冷冷地说，"你以为植入部分程远的记忆就真的成为他了吗？你只是个容器，一个失败的实验体。"
林默的大脑飞速运转，眼前的对话彻底颠覆了他之前的认知。程雨晴不是受害者，她是...这一切的主导者？
假程远的脸扭曲了一下，"我比你想象的更像他。我知道你们在马尔代夫的初吻，知道他讨厌芹菜因为小时候被噎过，甚至知道他每次做爱后喜欢..."
一声枪响打断了他的话。假程远低头看着胸口突然出现的血洞，难以置信地抬头，"你...真的会开枪..."
"我当然会，"程雨晴说着又补了一枪，这次是眉心。假程远像破布娃娃一样倒下。
林默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你杀了他？就这样？"
程雨晴转向电脑，快速操作着，"他在三天内就会脑死亡。记忆移植不完整导致神经排斥反应，我只是提前结束了痛苦。"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林默后退一步，枪口不自觉地指向了程雨晴，"你到底是谁？真正的程雨晴在哪里？"
程雨晴停下操作，转身面对林默。在实验室的冷光下，她的面容显得异常苍白。"我就是程雨晴，神经记忆编码技术的创造者。程远只是我的助手，后来成为我的丈夫...和第一个实验对象。"
林默感到一阵眩晕，"所以这一切...假程远，记忆移植..."
"都是我的实验。"程雨晴接话，"我需要测试记忆移植后的身份认同问题。程远自愿成为捐赠者，但他后来后悔了，想毁掉研究数据。"她抚摸着隔离舱里的程远的脸颊，"所以我不得不...保护这项研究。"
林默的胃部翻腾，"你提取了他的记忆？违背他的意愿？"
程雨晴的眼神变得遥远，"科学需要牺牲。这项技术可以改变世界，林默。想象一下，将垂死之人的记忆移植给亲人，让逝者以另一种方式活着；将专家的知识直接移植给学习者；甚至可以..."
"可以控制人，"林默打断她，"像你控制假程远那样。"
程雨晴笑了，"你比我想象的聪明。是的，控制、修改、创造...记忆就是身份，掌握了记忆，就掌握了人的本质。"
林默突然明白了什么，"那个日记...是你故意留下的线索，引我来这里？"
程雨晴点头，"我需要一个外部观察者，一个没有预设观念的见证人，记录实验对象在记忆移植后的行为变化。"她走近一步，"你很出色，林默。敏锐、谨慎，又有冒险精神...完美的候选人。"
林默感到一阵恶寒，"候选人？什么候选人？"
程雨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调出一段视频。画面中是林默自己的脸，他坐在一个类似牙科椅的设备上，头上连接着电极，眼神空洞。
"这是什么？"林默的声音发抖，"我从来没有..."
"记忆移植后的常见反应，"程雨晴说，"否认新记忆，坚持原有认知。你已经接受了部分程远的记忆植入，作为实验的第二阶段。"
林默的头痛欲裂，一些陌生的画面突然闪现在脑海：他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里走动，他亲吻程雨晴的额头，他查看显微镜下的脑切片...这些不是他的记忆！
"不...这不可能..."林默踉跄后退，撞翻了仪器。
程雨晴冷静地看着他，"第一阶段是观察假程远的行为，第二阶段是测试记忆覆盖后的适应过程。你表现得很好，虽然有些抗拒..."
"疯子！"林默举起枪，"这一切都是你的实验？那些死去的人呢？真正的程远呢？"
程雨晴叹了口气，"科学需要严谨，林默。假程远本就会死于神经排斥，那两个守卫是阿尔法计划的人，手上沾满鲜血。至于程远..."她看向隔离舱，"他的记忆几乎提取完毕，身体已经没用了。"
林默的食指扣在扳机上，"我要离开这里，然后曝光这一切。"
程雨晴出奇地平静，"你可以开枪，但考虑一下：如果连你的记忆都不是真实的，你怎么确定什么是真相？"她向前一步，"留下来，林默。参与这项革命性的研究，我们可以一起改变人类认知的边界。"
林默的视线在程雨晴和隔离舱之间游移。程远空洞的眼神，假程远倒在血泊中的尸体，那些突然出现的陌生记忆...这一切太疯狂了。
"再见，程博士。"林默最终说道，边后退边保持枪口对准她。
程雨晴没有阻拦，只是在他即将出门时说："记住，林默，记忆是河流，不是石头。我们下次见面时，你可能已经是另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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