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学业压力剧增,王一博偶尔会接到父亲助理打来的、例行公事般的“生活费已转”电话,母亲则音讯全无。
王一博内心对家庭早已不抱期待,但潜意识里或许还残留着一丝“他们终究是我父母”的微弱幻想。他努力的方向之一,或许就是证明自己的价值,让那对冷漠的父母“看见”。
又是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雷声隆隆,仿佛要撕裂天空。王一博独自在家——那个所谓的“家”空旷冰冷得像样板间。
手机响了,是父亲的号码。王一博皱眉接起,传来的却是父亲助理毫无感情的声音:
“一博少爷,王总让我通知您:他与李女士已于昨日正式解除关系。鉴于您已年满十八周岁,且非婚生子女的身份,王总决定解除与您的法定监护关系。您名下的副卡将于今晚十二点停用,您目前居住的房产将于月底收回。后续生活及教育费用,将按照法院判决的最低标准执行至您大学毕业。王总希望您…好自为之。”
助理的声音在雷声中断断续续,但每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王一博的心脏。**解除监护关系?非婚生子女?月底收回?好自为之?这些冰冷的词汇彻底宣告了他被父亲当作垃圾一样丢弃了!
王一博握着手机,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不信!他冲出家门,连伞都没拿,一头扎进瓢泼大雨中。他要去母亲那里!那个出租屋,那个他偶尔会去、虽然母亲也冷淡但至少能让他待着的地方!
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浇透,雷声在头顶炸响,他怕得要命,但此刻内心的恐慌和愤怒盖过了一切。他跌跌撞撞跑到母亲租住的老旧小区,疯狂拍打着那扇熟悉的门:“妈!开门!妈!是我!”
门内毫无动静。只有邻居被惊动,探出头来不耐烦地喊:“别敲了!那女人早搬走了!几天前就搬空了!”
“搬走了?” 王一博如遭雷击,拍门的手僵在半空。邻居的话像最后一记重锤,将他残存的那点微末希望砸得粉碎。他猛地一脚踹在门上!巨大的声响在楼道里回荡。
他背靠着冰冷的、紧闭的铁门,缓缓滑坐在地上。雨水顺着头发、脸颊不断流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世界一片黑暗,只有雷声和雨声在耳边轰鸣。他真的一无所有了。被父亲当作累赘抛弃,被母亲无声无息地遗弃。他像个彻头彻尾的、没人要的垃圾。
极致的绝望和愤怒像岩浆一样在胸腔里翻涌、沸腾,几乎要将他烧成灰烬!他需要发泄!他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抛弃!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他不再敲门,而是转身,用尽全身力气,一拳、一拳、又一拳地狠狠砸向旁边冰冷的、斑驳的墙壁!
“砰!砰!砰!” 骨头撞击水泥的闷响被雷雨声吞没,指关节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混着雨水染红了墙面。剧烈的疼痛传来,但这痛感却奇异地缓解了心里那股窒息的压抑和暴怒。他仿佛感觉不到疼了,只是机械地、疯狂地砸着!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野兽般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充满了痛苦、不甘和毁灭欲。他不再满足于砸墙,开始疯狂地踢踹楼道里堆放的杂物,将破旧的花盆踹翻,把邻居放在门口的垃圾袋撕扯开,弄得一片狼藉。**他能砸的一切,都想砸烂!就像他那早就烂透了的人生!
最后,他目光锁定在墙角一个被丢弃的、碎裂的啤酒瓶上。那尖锐的玻璃茬口在昏暗的楼道灯光下闪着寒光。他走过去,毫不犹豫地、狠狠地抓起一块最大的碎片,在雷声轰鸣中,对着自己的左小臂外侧,猛地扎了下去!
尖锐的刺痛感瞬间传来,比砸墙的钝痛更清晰、更直接。鲜血立刻涌了出来,顺着雨水淋漓的手臂蜿蜒流下。他看着那片扎进皮肉里的玻璃和刺目的鲜红,反而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近乎疯狂的笑容。**痛!真实的痛!只有这种痛,才能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才能暂时压住心底那片无边无际的、被抛弃的冰冷荒原!
发泄过后,是更深的虚脱和茫然。手臂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雨水冲刷着,血水不断晕开。他浑身湿透,冰冷刺骨,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能去哪?那个冰冷的“家”吗?那已经不是他的家了。朋友?他此刻的狼狈和绝望,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他的双脚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拖着他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在狂风暴雨中,朝着那个熟悉的方向走去——肖战的家。那是他潜意识里唯一的、也是最后的避风港。即使他正在疏远肖战,即使他觉得自己“肮脏”不配靠近,但在灵魂被彻底击碎的时刻,身体的本能还是驱使着他,走向那个唯一给过他温暖和安心感的人。
当肖战打开门,看到门外如同水鬼般狼狈的王一博时,心脏猛地一缩。王一博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冻得发紫,浑身湿透往下淌水,头发贴在额前,更刺目的是他手臂上那道狰狞的、还在渗血的伤口,以及指关节上血肉模糊的伤。
“王一博?!你又去打架了?!” 肖战的第一反应是惊怒交加,声音都拔高了。他以为王一博又惹了事,把自己弄成这样。他一把将人拽进来,顾不得自己也被淋湿,语气带着强烈的责备和…藏不住的心疼:“你能不能让人省点心!都高三了还……”
王一博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炸毛反驳。他只是抬起那双空洞的、失去了所有光彩的眼睛,看着肖战。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倔强,只有一片死寂的绝望和深不见底的脆弱。
肖战所有的责备瞬间卡在喉咙里。这样的王一博,他从未见过。像一只被彻底打碎了脊梁的、濒死的小兽。
“……先进来。” 肖战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他迅速拿来干毛巾,顾不上避嫌,胡乱地擦着王一博湿透的头发和脸,动作有些粗鲁,却透着焦急。然后他翻出家里的医药箱,小心翼翼地处理王一博手臂上那个可怕的伤口。看到扎进皮肉的玻璃碎片,肖战的手都在抖,他咬着牙,用镊子夹出来,消毒,上药,包扎。处理指关节的伤时,动作轻柔了许多。
整个过程中,王一博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他摆布,一声不吭,只有身体在微微发抖。
处理好伤口,肖战看着王一博依旧苍白的脸和空洞的眼神,心揪成一团。他没再追问打架的事(已经意识到可能不是),只说:“等着,我去给你煮碗面。”
他转身进了厨房。
厨房里传来开火、烧水的声音。王一博僵硬地坐在客厅的小板凳上,身上裹着肖战找来的干外套,听着外面依旧狂暴的雷雨声,感受着手臂上包扎处传来的、属于肖战处理过的温暖和钝痛。厨房飘来的食物香气,像一根细微的线,将他从冰冷绝望的深渊里,一点点拽回来。
肖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出来,放在王一博面前。清汤白面,上面卧着一个金灿灿的、圆润的溏心荷包蛋。肖战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吃吧,加了蛋,给你补补。” 这简单的一句话,这碗朴素却热气腾腾的面,这个在碗中央的荷包蛋……像一把温柔的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他紧锁的心防。
王一博看着那个荷包蛋,热气氤氲了他的视线。他拿起筷子,手抖得厉害,怎么也夹不起面条。积蓄了整晚的、巨大的委屈、痛苦、被抛弃的绝望和对眼前这微小温暖的贪恋……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控制。
眼泪毫无征兆地、大颗大颗地砸进面汤里。他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肩膀却剧烈地颤抖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在肖战面前,在任何人面前,如此彻底地崩溃,像个无助的孩子。
肖战看着他无声痛哭、颤抖的背影,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喘不过气。他想也没想,伸出手,想像雷雨夜那样抱抱他,给他一点支撑。但手伸到一半,却停在了半空。
这些日子里的顾虑又开始浮现:王一博最近的疏远和排斥…他会不会反感?自己的心意会不会在这种脆弱的时刻暴露?会不会让他更难受?
最终,那只手只是带着克制和犹豫,轻轻地、带着安慰意味地,拍了拍王一博剧烈颤抖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动作笨拙,却传递着无声的支撑:“哭吧,我在这儿。”
王一博哭累了,也吃不下东西。肖战让他去洗澡,给他拿了干净的旧衣服。洗完澡出来,王一博穿着肖战略显宽大的旧T恤,头发半干,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不再空洞,只是充满了极度的疲惫和脆弱。雷声依旧没有停歇。
他站在肖战的卧室门口,没有进去,只是看着肖战,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得厉害:“…肖战…今晚…我能不能…”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眼神里的恐惧和恳求不言而喻——他怕打雷,他需要那份安心感。
肖战看着他像惊弓之鸟的样子,哪里还能拒绝?他点点头,侧身让他进来:“睡吧。”
两人像雷雨夜那次一样躺下。王一博几乎是立刻就靠了过来,像寻求庇护的幼兽,再次紧紧抱住了肖战。他把脸埋在肖战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对方身上干净的气息和温热的体温。这一次的拥抱,比雷雨夜更紧,更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绝望依赖。他太冷了,从内到外的冷,只有肖战的温度能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
肖战身体再次僵硬。王一博滚烫的呼吸喷在颈侧,湿漉的发丝蹭着他的下巴,还有那紧紧环抱着他的、带着伤的手臂……这一切都让他心跳如鼓,悸动难耐。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王一博身体细微的颤抖。
那种想紧紧回抱他、想抚摸他头发安慰他的冲动再次汹涌而来。
“他需要我…他只是害怕…我不能…不能趁人之危…”* 他拼命压制着自己的心跳和渴望,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一动不敢动。
肖战的僵硬王一博感觉到了。他内心充满了矛盾:一方面贪恋这唯一的温暖和安心,这几乎是他此刻活下去的支撑;另一方面,那“春梦”的记忆和对自己“肮脏”念头的恐惧又浮现出来。
“我这样抱着他…是不是又犯病了?他会不会觉得恶心?…”他心里止不住的想,但手臂上传来的痛感和窗外恐怖的雷声,让他无法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些。
黑暗中,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和窗外持续的雷雨声。
肖战感受着颈窝处温热的湿意,不知是王一博的头发还是未干的泪,听着他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他悄悄调整姿势,让王一博靠得更舒服些。
一种沉重而酸涩的温柔弥漫在心间。他抬起手,最终也只是轻轻地、极其克制地搭在了王一博环抱着他的手臂上,像一种无声的承诺:“睡吧,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