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天花板的裂缝蜿蜒而下，在斑驳的墙面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水痕，最终滴落在摆满房间各处的锅碗瓢盆里，发出此起彼伏的叮咚声。
林小满踮着脚尖在漏水的屋顶下穿梭，将最后一个塑料盆放在新发现的漏点下方。盆底已经有了浅浅的一层水，映出她疲惫的脸庞。
"妈，该吃药了。"她撩开隔间的布帘，声音刻意放轻。
床上的人形微微动了动，枯瘦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摆了摆。那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青紫色的血管在苍白皮肤下清晰可见。
"不吃药晚上又要疼了。"林小满拧开药瓶，倒出两粒白色药片。药瓶已经见底，她咬了咬下唇，没让这个细节被母亲发现。
"小满..."母亲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今天雨大，别去打工了..."
"不行啊妈，今天会所有重要活动，工资翻倍呢。"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把药和水递到母亲嘴边，"再说了，您女儿我可是打不死的林小满啊。"
安顿好母亲，林小满冲进雨中。她只有一把断了两根伞骨的破伞，雨水顺着缺口浇在肩膀上，瞬间就湿透了半边身子。公交车迟迟不来，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七点二十，距离上班还有十分钟，而平时这段路至少要二十分钟。
她咬了咬牙，冲进了雨幕。
雨水拍打在脸上，冰凉刺骨。林小满抱紧背包，在积水的路面上奔跑。水花溅起，打湿了她的裤脚和帆布鞋。远处，"云端会所"的金色招牌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像是一座遥不可及的灯塔。
七点三十八分，林小满浑身湿透地冲进会所员工通道，迎面撞上了领班陈姐严厉的目光。
"林小满！"陈姐的怒吼在狭窄的走廊里回荡，"你看看几点了？顶层包厢的贵客都到齐了，人手不够你知不知道？"
"对不起陈姐，我妈她..."
"别解释了！"陈姐粗暴地打断她，扔过来一套制服，"赶紧换上，顶层VIP包厢缺人，你去补上。要是再出岔子，明天就不用来了！"
林小满手忙脚乱地套上制服，白衬衫黑短裙，领口还扎着个小小的蝴蝶结。她对着更衣室昏暗的镜子胡乱抹了把脸，把湿漉漉的头发勉强扎成马尾。镜中的女孩面色苍白，眼下有明显的青黑，只有那双杏眼还亮得惊人。
电梯直达顶层，林小满深吸一口气，推着餐车走向走廊尽头的包厢。她的心跳得厉害，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餐巾。顶层包厢的客人非富即贵，稍有差池就不是丢工作那么简单了。
包厢门前，她轻轻敲了三下，然后推门而入。
室内灯光昏黄，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灯火，雨滴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痕迹。四个年轻男人围坐在真皮沙发上，水晶茶几上摆着几瓶她叫不出名字的酒。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茄味和高级香水的气息。
"打扰了，这是您点的..."她的声音在看到其中一人时戛然而止。
那人坐在正中央，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面容冷峻得像是一尊大理石雕像。他的眼睛尤其冷，像是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泉。林小满曾在会所的宣传册上见过他——秦氏集团的太子爷，秦修远。
"倒酒。"秦修远简短地命令道，声音低沉冷淡。
林小满的手抖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酒瓶，却在倾斜的瞬间失了准头。深红色的液体像一道血线，径直洒在了秦修远雪白的衬衫袖口和昂贵的西装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对、对不起！我马上..."林小满慌忙去擦，却被秦修远一把扣住手腕。他的手指冰凉，力道大得让她疼出了眼泪。
"你知道这套西装多少钱吗？"秦修远的声音很轻，却让林小满如坠冰窟。
包厢里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林小满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像无数把小刀，将她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修远，别吓着小姑娘。"旁边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温和地开口，他有一双带笑的眼睛，"不就是件衣服吗？"
"韩辰，你的烂好心能不能收一收？"秦修远冷笑，目光却一直钉在林小满脸上。
角落里传来一声轻笑："我倒觉得挺有意思。"说话的男人穿着随意，却掩不住一身贵气，他懒洋洋地撑着下巴，"这丫头吓得像只兔子。"
"陆骁，闭嘴。"秦修远松开林小满的手腕，转向最后一个始终沉默的男人，"明哲，你怎么看？"
被称作明哲的男人抬起头，林小满这才注意到他有一双异常清澈的眼睛，像是能看透人心。他淡淡地扫了林小满一眼："让她赔就是了。"
林小满腿一软，差点跪下："我、我真的赔不起..."
韩辰推了推眼镜："她是兼职生吧？看这制服，应该是后勤部的。"
"后勤部的人怎么会来VIP包厢？"陆骁挑眉，目光在林小满身上转了一圈，"不过长得倒是挺清秀。"
楚明哲突然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林...林小满。"她的声音细如蚊蚋。
会所经理闻讯赶来，点头哈腰地道歉："秦总，实在对不起，这丫头是新来的，不懂规矩..."
"不懂规矩就敢往顶层派？"秦修远的声音冷得像冰，"这套西装是意大利定制，全球只有三套。"
林小满的脸色刷地变白。意大利定制？全球只有三套？她三个月的工资恐怕连干洗费都不够。
经理额头上的汗珠滚落："秦总，您看这样行不行，让这丫头做几位公子的专属服务生抵债？她虽然笨手笨脚，但还算勤快..."
包厢里陷入短暂的沉默。林小满低着头，能感觉到四道目光同时落在她身上，像是四把不同温度的刀。
"专属服务生？"秦修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什么意思？"
"就是...专门为四位服务的私人服务生。"经理擦了擦汗，"随叫随到，负责四位在会所的一切需求..."
陆骁突然笑了："听起来不错啊。正好我缺个端茶送水的小跟班。"
韩辰温和地补充："如果这样可以抵消债务的话，我觉得是个不错的解决方案。"
楚明哲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秦修远的目光在林小满身上停留了几秒，嘴角勾起一个近乎残忍的弧度："好啊，从明天开始，她就是我们的了。"
林小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个包厢的。她只记得最后看到的画面：秦修远冰冷的眼神，韩辰安抚的微笑，陆骁玩味的目光，还有楚明哲深不可测的沉默。
雨还在下，像是永远都不会停。
回到更衣室，林小满终于崩溃地哭了出来。泪水混着雨水，在脸上肆意流淌。她掏出手机，看着屏保上自己和母亲的合影——那是父亲还在世时拍的，三个人笑得那么开心。
"爸，我该怎么办..."她轻声呢喃，但没有人回答她。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映入眼帘：
「明早8点，秦氏集团总部大楼前台报到。着装要求：白色衬衫，黑色及膝裙，黑色低跟鞋。——秦修远」
林小满盯着这条短信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熄灭。窗外，雨势渐小，云层间透出一丝微弱的月光，照在她满是泪痕的脸上。
她擦干眼泪，拿出药瓶数了数剩下的药片——只够三天了。成为四位公子爷的"专属服务生"，或许是她唯一的选择。
"打不死的林小满..."她对自己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可以的。"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