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酒店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毯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线。林小满整夜没怎么睡，每次闭上眼睛都会看到父亲账本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或是听到门外可疑的脚步声。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一条新消息：「酒店后门，黑色轿车，五分钟。——T」
林小满快速洗漱完毕，将仓库钥匙和父亲的文件小心收进背包最内层。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妈，你在哪家医院？"
"市中心医院的特需病房。"母亲的声音听起来比往常精神，"小满，楚先生安排得太周到了，连我的主治医生都换了最好的..."
林小满咬了咬嘴唇。楚明哲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到底知道多少？
"妈，你有没有...有没有听爸爸提起过一个叫周明的记者？"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几秒。"周明？"母亲的声音变得警惕，"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突然想起来。"林小满尽量让声音显得随意。
"你爸爸确实认识一个叫周明的记者。"母亲的声音低了下来，"他们...曾经一起调查过什么事。但在你爸爸出事前一周，他们吵了一架，之后就再没联系。"她顿了顿，"小满，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些旧事？"
"没什么，就是整理爸爸的旧物时看到个名字。"林小满撒了个谎，"妈，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去看你。"
挂断电话，林小满深吸一口气。父亲和记者周明确实有过联系，而且很可能是一起调查城南项目。这证实了韩辰的说法。
她悄悄溜出酒店后门，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已经等在路边。车窗降下，露出楚明哲轮廓分明的侧脸。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高领毛衣，衬得肤色更加苍白，那双清澈的眼睛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上车。"他的声音依然很轻，却不容拒绝。
林小满拉开车门，惊讶地发现车内只有楚明哲一人，没有司机。
"你亲自开车？"她忍不住问道。
楚明哲没有回答，只是递给她一个纸袋："早餐。"
纸袋里是一个还温热的三明治和一杯豆浆。林小满愣了一下——这正是她平时最喜欢的搭配。楚明哲怎么会知道？
车子平稳地驶入早高峰的车流。楚明哲开车和他的人一样，安静、精准，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林小满偷偷打量他的侧脸，发现他的睫毛长得不可思议，在阳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为什么帮我？"林小满问出了这个已经问过其他三个人的问题。
楚明哲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这是他第一次表现出犹豫："因为六年前，我本该死在那场车祸里。"
林小满的呼吸一滞："什么...意思？"
"你父亲的车，原本应该撞上我的。"楚明哲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但他最后时刻打了方向盘。"
林小满的大脑一片空白。父亲是为了救楚明哲才...？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车会..."
"刹车被动了手脚。"楚明哲简短地说，"目标是我，不是你父亲。"
林小满的手紧紧攥住纸袋，豆浆杯被捏得变形，温热的液体渗出来沾湿了她的手指。父亲是被人谋杀的，但不是因为账本，而是因为他救了楚明哲？
"谁...谁想杀你？"
楚明哲的嘴角浮现一个苦涩的微笑："这个问题很复杂。但昨晚想闯进你房间的人，和六年前想杀我的是同一批。"
车子拐进一条僻静的小路，两旁是破旧的仓库和厂房。楚明哲停在一栋锈迹斑斑的铁皮仓库前，熄火。
"到了。"他指了指仓库，"你父亲留给你的。我在外面守着。"
林小满犹豫了一下："你不一起进去吗？"
楚明哲摇摇头："这是你的时刻。"他从手套箱里取出一个小型对讲机递给她，"有情况我会通知你。"
仓库比想象中要小，铁皮墙面上布满了锈迹和涂鸦。林小满用那把铜钥匙打开了生锈的挂锁，推开门时铰链发出刺耳的呻吟。
阳光从高处的气窗斜射进来，照亮了漂浮的灰尘。仓库里堆满了旧家具和纸箱，看起来像是某个搬家公司的临时仓库。林小满小心翼翼地穿过杂物，突然注意到角落里有一个用防水布盖着的方形物体。
掀开防水布，露出一张老式办公桌，上面放着一台索尼摄像机。摄像机旁边贴着一张便签：「小满，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已经不在了。按下播放键。——爸爸」
林小满的眼泪瞬间涌出。这是父亲的笔迹，如此熟悉，仿佛他刚刚才离开。她颤抖着按下播放键，摄像机的屏幕亮起来，显示出父亲的脸。
他比林小满记忆中要苍老许多，眼下有明显的青黑，像是很久没睡好。背景看起来像是某个宾馆房间。
"小满，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的担心成真了。"视频中的父亲声音沙哑，"我和周记者发现了城南项目的真相。四大家族——秦、韩、楚、陆——他们挪用了超过十亿的工程款，用于海外非法投资。"
父亲调整了一下镜头，画面外传来开门声，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走进来——想必就是记者周明。
"林会计，都准备好了吗？"周明问道，声音紧张。
"嗯，账本和转账记录都备份了。"父亲点点头，"明天我们就去检察院。"
周明凑近镜头："林小姐，如果你看到这个，请务必把视频和保险柜里的账本交给警方。这不仅仅是贪污案，还涉及..."
突然，画面外传来一声巨响，像是门被踹开。父亲和周明同时转头，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画面剧烈晃动，最后定格在天花板上，然后黑屏。
视频还没结束。几秒钟后，画面重新亮起，父亲的脸再次出现，但这次他的额头有血迹，呼吸急促。
"他们找到我们了。周记者带着一份备份先走了。我把原件藏在..."画面突然转向窗户，一个模糊的人影从窗外闪过，"天哪，他们追上他了！我得去..."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林小满浑身发抖，泪水模糊了视线。父亲和周明确实是被追杀的，而视频最后那个模糊的人影...虽然看不清脸，但那轮廓莫名熟悉。
她反复回放最后几秒，突然按下了暂停键。那个模糊人影转身的瞬间，颈后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一道疤痕？
对讲机突然传来楚明哲的声音："有人来了，从后门离开，现在。"
林小满慌忙将摄像机装进背包，刚跑到后门，就听到前门传来撬锁的声音。她轻轻推开通往后巷的铁门，刺眼的阳光让她眯起眼睛。
"这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陆骁靠在一辆黑色摩托车上，向她招手。他今天穿了一身黑，皮夹克在阳光下泛着微光，颈后确实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疤痕。
林小满僵在原地。视频中那个模糊人影...是陆骁？
"发什么呆？快上车！"陆骁不耐烦地催促。
林小满后退一步："不，楚明哲在等我..."
"明哲被调虎离山了。"陆骁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相信我，小兔子，现在只有我能保护你。"
林小满挣脱不开，被他强行拉上摩托车。引擎轰鸣，摩托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林小满不得不抱住陆骁的腰以防摔下去。
风在耳边呼啸，陆骁开得极快，在狭窄的巷子里穿梭。林小满从后视镜里看到一辆黑色轿车紧追不舍。
"抓紧了！"陆骁大喊一声，突然一个急转弯，摩托车几乎贴着地面滑行。林小满惊叫一声，死死抱住他。
不知过了多久，摩托车终于甩掉了追踪者，停在一家偏僻的咖啡馆前。陆骁摘下头盔，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却依然英俊得惊人。
"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有人追杀你了吗？"他挑眉问道。
林小满警惕地看着他："你颈后的疤...是怎么来的？"
陆骁的表情瞬间凝固，眼中闪过一丝林小满从未见过的阴郁："六年前的车祸。"他简短地回答，"我和你父亲在同一场事故中受伤。"
"你也在现场？"林小满震惊地问。
陆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拉着她进了咖啡馆，选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听着，小兔子，你正在玩一个非常危险的游戏。"陆骁的声音低沉，"城南项目的水比你想象的深得多。我父亲、秦叔叔、韩叔叔和楚叔叔...他们不只是挪用了公款那么简单。"
"那还有什么？"林小满追问。
陆骁犹豫了一下："海外账户，洗钱，甚至...谋杀。你父亲和周记者发现了太多。"
"所以是你父亲杀了他们？"林小满的声音颤抖。
"不！"陆骁猛地拍桌，引来周围几道目光，"我父亲...他只是知情不报。"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就像六年前的我一样。"
林小满突然明白了什么："你当时在场...你看到了车祸全过程？"
陆骁的眼神变得痛苦："我看到的不只是车祸。"他凑近林小满，"我还看到你父亲临死前把一样东西交给了楚明哲。"
"什么东西？"
"一个U盘。"陆骁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明哲从未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包括修远和韩辰。"
林小满的大脑飞速运转。楚明哲确实给了她一个U盘，里面有父亲遇害前的监控视频。但他从未提过这是父亲临终交给他的...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林小满直视陆骁的眼睛。
陆骁突然笑了，那个玩世不恭的面具又回来了："因为我想看看，当修远发现明哲一直瞒着他时，会是什么表情。"
林小满的手机突然响起，是韩辰的短信：「紧急，立刻来我办公室。关于周记者有新发现。」
陆骁瞥了一眼短信，冷笑一声："法律顾问终于坐不住了？"他站起身，"走吧，我送你。"
"不用了，我..."
"别傻了，小兔子。"陆骁打断她，"那些人还在找你。"他指了指门外停着的摩托车，"除非你想再被追一次？"
韩辰的办公室在市中心最高级的写字楼里，宽敞明亮，窗外是城市全景。林小满进门时，他正在整理一堆文件，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像是熬了通宵。
"林小满！"韩辰看到她，明显松了一口气，但注意到她身后的陆骁时，表情又变得警惕，"陆骁？你怎么..."
"路上捡到的。"陆骁懒洋洋地往沙发上一靠，"别管我，继续你们的秘密会议。"
韩辰皱了皱眉，拉着林小满走到办公桌前："我找到了周记者失踪前的最后通讯记录。"他打开电脑，调出一份文件，"他在失踪前一小时，给四个人发了同一封邮件。"
林小满凑近屏幕，邮件内容只有一句话：「我知道林志远是怎么死的了，证据在保险箱A。」
"收件人是谁？"她紧张地问。
韩辰推了推眼镜："我父亲，秦叔叔，楚叔叔和..."他顿了顿，"陆叔叔。"
林小满倒吸一口冷气，转头看向沙发上的陆骁。他正把玩着一个打火机，表情莫测。
"这证明..."
"这证明我们的父辈都知道内情。"韩辰的声音沉重，"但我查过警方的档案，周记者的失踪案调查中，从未提到这封邮件。"
"因为有人压下来了。"陆骁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林小满从未听过的冷意，"就像他们压下你父亲车祸的真相一样。"
韩辰的办公桌抽屉突然发出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到了内壁。林小满疑惑地看过去，韩辰的表情变得有些慌乱。
"什么声音？"她问道。
"没什么，可能是..."韩辰话音未落，抽屉又响了一声。
陆骁一个箭步上前，猛地拉开抽屉："看看我们的法律顾问藏了什么秘密？"
抽屉里是一个小型保险箱，正在轻微震动。韩辰的脸色变得苍白。
"韩辰？"林小满困惑地看着他。
韩辰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六年前我本该提交给法庭的证据。"他输入密码打开保险箱，取出一份文件，"四位董事长在车祸当天的通话记录。"
林小满接过文件，上面详细记录了车祸前后两小时内，四位董事长的七通电话。最后一通是在车祸发生后十分钟，通话时长两分十七秒。
"他们知道..."林小满的声音发抖，"他们知道我父亲会被杀，甚至可能在指挥..."
韩辰沉默地点点头。阳光照在他的金丝眼镜上，林小满突然注意到镜框内侧刻着一行小字：「林志远—2016.4」。
"这是..."
"你父亲送我的。"韩辰轻声解释，"最后一次见面时，他说我的眼镜太旧了，硬塞给我这副。"他苦笑，"没想到成了他最后的礼物。"
林小满不知该说什么。四位公子似乎都与父亲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弥补六年前的遗憾。
陆骁突然站起身："我得走了。"他的声音异常冷淡，"小兔子，记住我说的话。别太相信任何人，包括..."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韩辰一眼，"这位法律顾问。"
韩辰目送陆骁离开，叹了口气："他一直这样，用轻浮掩饰痛苦。"他转向林小满，"你在仓库找到了什么？"
林小满犹豫了一下，还是取出了摄像机："我父亲和周记者最后的影像。"
韩辰仔细看完视频，表情越来越凝重："这太重要了...我们必须..."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电话打断。韩辰接起电话，脸色骤变："什么？什么时候？...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他抓起外套："修远出事了。有人在董事会上公开指控他挪用公款，用的正是城南项目的旧账。"
林小满的心一沉："是...我父亲的账本？"
韩辰点点头："但奇怪的是，账本上的数字被篡改过，指向修远个人。"他快速收拾文件，"我得马上去秦氏集团。你..."
"我和你一起去。"林小满坚定地说。
秦氏集团总部乱成一团。他们赶到时，董事会刚刚休会，秦修远被暂时停职调查。林小满在走廊尽头找到了他，站在落地窗前，背影孤独而僵硬。
"修远。"韩辰轻声唤道。
秦修远转过身，林小满惊讶地发现他一向一丝不苟的西装有了褶皱，领带也松开了，眼下有明显的青黑。
"他们翻出了旧账。"秦修远的声音沙哑，"但数字不对...有人篡改了你父亲的账本，韩辰。"
韩辰皱眉："谁会这么做？"
"我父亲。"陆骁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他倚在门框上，表情阴郁，"我刚从他办公室出来。他得意忘形，说漏了嘴。"
秦修远的眼神变得锋利："为什么？"
"分赃不均？权力斗争？谁知道。"陆骁耸耸肩，"他以为六年前的事已经过去了，没想到你会一直保留账本。"
林小满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现在是你父亲在陷害秦修远？用我父亲的账本？"
陆骁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抱歉，小兔子。我父亲...比你想象的更卑鄙。"
秦修远突然走到林小满面前："你父亲的摄像机...还在吗？"
林小满点点头，从背包里取出摄像机。
"最后的画面...那个模糊的人影，能放大吗？"
林小满操作了几下，将画面定格在那个模糊人影转身的瞬间。虽然看不清脸，但颈后的疤痕清晰可见。
秦修远和韩辰同时看向陆骁。
"不是我。"陆骁冷笑，"六年前我确实在场，但我是去警告你父亲的，不是追杀他。"他指了指疤痕，"而且我的疤在左边，视频里的人在右边。"
林小满突然想起什么："楚明哲...他颈后也有疤吗？"
办公室陷入诡异的沉默。
"不。"秦修远最终开口，"但楚叔叔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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