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浮滑板穿透血色云层的瞬间，李阳正靠着起源之心打瞌睡。水晶温热，金光随着他的心跳一明一暗，规律的搏动让人格外安心。下一秒，滑板毫无征兆地一个急转，擦着一块巨大的悬浮黑石飞过，溅起的火星烫在手背上，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瞬间彻底清醒。

“要到了。”36的声音绷得很紧，她指了指前方。

云海之上，一座巨大的环形建筑静静悬浮。它由数不清的菱形石块不规则地拼接而成，石块的缝隙间，有银灰色的能量在缓慢流动。那股能量的波动，和他手里的起源之心几乎完全一致。

“创世者安息地。”36轻声说出坐标点的名字。

滑板降落在遗迹外围的平台上，李阳脚刚踩实，一股无形的力量就猛地将他向前推，一个趔趄差点摔倒。36反应极快，一箭射向前方，蓝光在半空中炸开，形成一道短暂的光幕。“空间排斥力，这里的法则和主世界不同。”她指了指脚下，“看这些符文，每一块石板都是一个时空坐标，踩错一步，就会被抛进未知的维度。”

李阳蹲下身，指尖小心翼翼地拂过石板上镌刻的螺旋纹路。就在指尖触碰的刹那，掌心的起源之心骤然升温，变得滚烫。水晶里的金光顺着他的手臂流淌而出，钻进石板的纹路里，然后一路向前蔓延，在漆黑的地面上点亮了一条清晰的金色路径。

“老汤姆……”他喃喃自语，抬头看向路径的尽头。那里有一座拱门，门楣的浮雕是一个双手捧着破碎水晶的人。那水晶的缺口，和起源之心的形状一模一样。

穿过拱门的瞬间，世界的声音被彻底抽走了。

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飞舞的尘埃与碎石悬停在半空，36紧跟在他身后，维持着前冲的姿势，连她身上装备的蓝色光晕都凝固了。整个世界变成了一幅静止的画，只有他掌心起源之心的金光，还在缓慢地脉动。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滴答。

极其细微，又极其清晰，像是有人用一根细长的骨针，在轻轻敲击水晶。

“终于……有人来了。”

那声音从遗迹中心传来，古老、干涩，仿佛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千年的尘埃。李阳循着声音望去，在环形广场的中央，一个跪着的身影背对着他，黑色的长袍拖曳在地，银灰色的长发上缠绕着枯萎的藤蔓。

是个女人。她的手里，正捧着半块透明的晶体，那晶体的缺口，恰好能与起源之心拼合。

“你是谁？”李阳攥紧了手里的水晶，胸口那道久未有动静的疤痕，突然传来一阵灼痛。

女人缓缓转过身。

当她兜帽滑落，露出那张脸时，李阳的呼吸停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张脸，竟然是奶奶。只是眼角多了一道细长的、符文形状的疤痕。

“小阳，”她轻声唤他，举起了手里的半块晶体，“奶奶等你很久了。来，把它拼完整。”

“别信她！”静止被一声厉喝打破，36的箭矢挣脱了束缚，擦着女人的耳畔，狠狠钉进后方的石柱，“创世者千年前就陨落了，这是暗影之主的幻象！”

女人却笑了，那笑声让周围悬停的碎石都开始微微震颤。“暗影？光明？”她看向李阳手里的起源之心，“那不过是创世者的左手和右手。你以为老汤姆为什么要拼命保护你？因为你是这个宇宙里，唯一能同时承载两种力量的‘平衡者’。”

无数被忽略的细节，此刻在李阳的脑中炸开。

奶奶在老家厨房煮鸡蛋时，围裙下摆露出的一角书皮，上面印着看不懂的符号。她临终前塞给他的那个护身符，夹层里藏着半张残破的星图。还有，维度裂缝里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黑袍人，手上戴着一枚同款的银戒指。

“你……真的是奶奶？”他的声音有些发抖。起源之心的金光与女人手中的晶体产生了强烈的共鸣，银灰色的能量在两人之间浮现，交织成一张光的网。

“我是创世者的后裔，也是守门人最后的血脉。”女人的手指抚过脸上的符文疤痕，“这是平衡两种力量留下的印记。当年我把它刻在你的护身符里，就是怕你重蹈老汤姆的覆辙，被单一的力量吞噬。”

凝固的时空在这一刻彻底崩溃，无数碎石从上方倾泻而下。36一把将李阳拽到石柱后，弓弦上的箭蓄满了刺目的蓝光：“她在骗你！门扉会内乱，创世者的后裔早就死绝了！”

女人仿佛没听见，只是将那半块晶体高高举过头顶。“暗影之主不是敌人，他是被封印的另一半创世之力。当起源之心完整，他会和我一起，重启所有维度的平衡。”她的双眼，毫无征兆地变成了纯粹的银灰色，“就像老汤姆现在正在做的一样。”

起源之心骤然爆发出无法直视的强光，李阳在白光中，看见了水晶核心里的老汤姆。他的灵魂悬浮其中，双手正费力地将一团翻滚的、不详的黑雾，死死地按进璀璨的金光里。两种力量的剧烈碰撞让他的灵魂剧烈颤抖，几近透明，可他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分毫。

“他在融合光明与暗影。”女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叹息，“成为两种力量的容器，这就是守门人的宿命。”

“创世者的错误，在于将力量分成光明与暗影，却忘了平衡才是本源。”

老汤姆日记里的话，清晰地浮现在李阳脑海。他看向女人手中的晶体，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36。她手里的通讯器正在疯狂闪烁着红光，屏幕上一行行乱码飞速跳动，最终定格成一行字——“阻止平衡者，保护创世核心”。

“时空管理局……你们的真正目的，是阻止平衡？”李阳猛地抬头。

36的箭矢瞬间转向，直指女人手中的晶体：“她在利用你！一旦维度重启，所有世界都会被格式化，包括你心心念念的那个现实世界！”

两块晶体同时剧烈震动起来，银灰色的能量在半空中扭曲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李阳在漩涡里，看见了无数个自己：一个正在现实世界的电脑前打游戏，一个在Rcraft的主世界里悠闲地种田，还有一个，正举着燃烧的长剑，站在创世者的浮雕前。

“每个维度的你，都代表一种选择。”奶奶的声音从漩涡中传来，“但平衡者只能有一个。选择吧，小阳。”

李阳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两块晶体的缝隙。

他忽然明白了老汤姆那句“活着就有希望”的真正含义。希望从来不是非黑即白，而是在光明与暗影的撕扯中，找到自己的那个支点。

“我不重启，也不封印。”他将起源之心用力按向女人的晶体，却在即将完全拼接的瞬间停了下来，“我要让它们共存，就像老汤姆现在做的那样。”

银灰色的能量瞬间失控倒灌，女人的黑袍被狂暴的气流撕成碎片，露出袍子下面缠绕扭动的暗影触须。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那张慈祥的脸急剧扭曲，变成了暗影之主狰狞的模样：“你会后悔的！绝对的平衡，只会带来绝对的混乱！”

环形遗迹开始分崩离析，李阳拉住36，转身冲向来时的拱门。掌心的起源之心剧烈地跳动着，水晶核心里的老汤姆突然睁开眼，金光与黑雾在他身后同时爆发，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走！”老汤姆的声音穿透了震耳欲聋的轰鸣，“记住，平衡不是终点，是新的开始。”

滑板冲出遗迹的刹那，李阳回头望去。

那座环形建筑正在银灰色的能量中飞速重组，最终变成了一颗悬浮在云海中的双螺旋水晶。它一半是纯粹的金光，一半是深邃的黑雾，两者交缠旋转，生生不息。女人的尖叫与老汤姆的笑声混杂在一起，渐渐消散。

36的通讯器忽然响起，屏幕上自动弹出一个视频。时空管理局的局长坐在昏暗的阴影里，慢条斯理地转动着一小块起源之心的碎片，嘴角挂着一抹和“影”如出一辙的笑意。

“告诉平衡者，三个月后，创世核心会在主世界觉醒。到时候，我们该好好聊聊，关于他的那个‘现实世界’了。”

视频结束的瞬间，李阳口袋里的手机滑了出来。

那部早就该没电关机的手机，此刻屏幕竟然是亮的。屏幕上是他穿越前的最后一个画面——Rcraft整合包的启动界面。加载条稳稳地停在99%，而在进度条的末端，有一个小小的、银灰色的漩涡正在缓缓转动。

起源之心的金光映在手机屏幕上，那根纹丝不动的加载条，忽然向前跳动了一丝。

李阳握紧了手里的水晶。

回家的路，从来都不是单向的。当创世核心觉醒，现实世界与Rcraft的边界，或许会彻底消失。

悬浮滑板朝着主世界的方向疾驰而去，身后的云海翻涌着银灰色的巨浪。李阳低头看着掌心的水晶，金光中，老汤姆的身影对他挥了挥手。

别急，我们还有时间。他仿佛听见他在说。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维度夹缝里，“影”正站在一道银灰色的裂隙前，手里把玩着一枚时空锚点的碎片。裂隙的另一端，隐隐约约传来清脆的键盘敲击声，那节奏，和李阳穿越前一模一样。

第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