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浮滑板停稳在森林的土地上，李阳手里的手机烫得有些拿不住。屏幕上的加载条，不偏不倚，就卡在那个让人心焦的99%。进度条尽头那个银灰色的漩涡，一圈一圈地转着，里面透出来的，居然是他卧室的天花板。他还认得出来，那张电竞椅上随意搭着一件灰色T恤，和他现在身上穿的这件，是同一款。

“这玩意儿在同步两个世界的坐标。”36利落地收起滑板，她那把弓的弦上，蓝色的光一闪一灭。她朝李阳的手机扬了扬下巴，“等到创世核心完全醒过来，这道缝隙就会变成一条双向通道。”她顿了顿，补充道，“时空管理局内部叫它‘维度溃变’。真到了那一步，两个世界的物理规则会开始互相抵消、吞噬。”

李阳攥紧手机，掌心的起源之心随之响应，金色的光线硬是从他的指缝里挤了出来，在他们脚下的泥地上投射出一幅立体的地图。主世界的地貌轮廓清晰，山脉与河流之间，十几个红点正有规律地明灭。“这些红点……”他喃喃自语。

“暗影之主留下的能量节点。”36的箭尖倏地指向西北方向，“最先有反应的在黑森林。三天前，那个村子的人就全不见了，地面上只剩下黑色的晶体。”

两人走过一片熟悉的橡树林，李阳总觉得后颈发毛，好像有道视线黏在上面。他下意识回头，看到的只有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蕨类植物。可那些叶片上挂着的水珠里，却反照出一个穿着黑袍的影子。

“是影。”他握紧了起源之心，水晶里的金光猛地急促起来，“他跟上来了。”

36的反应快得惊人，一支箭已经射了出去。蓝光划破空气，穿透那丛蕨类植物，最终只打中了一块悬浮的黑色石头。石头裂开，影的笑声却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平衡者，不用费力找那些暗影节点了，它们可是创世核心的‘锚’。”

李阳急转身，看到影就站在一棵歪脖子橡树的树枝上。黑色的袍子下，露出一块银灰色的晶体——和他在创世者浮雕上见过的，一模一样。

“你到底想做什么？”李阳问。

“帮你做个选择题。”影把那块晶体向上抛了抛，银灰色的光芒在空中散开，构成一幅星图。“主世界的节点要是全部启动，你那个现实世界会先完蛋。可你要是用起源之心毁掉它们，Rcraft的所有维度，就等着陷入永久的黑暗吧。”

36的箭呼啸着擦过影的耳朵。“他胡说！节点是暗影之主的能量来源，必须全部销毁！”

影的身形凭空淡去，只留下一句话在风里飘：“去黑森林看看不就知道了，老汤姆可在那儿给你留了份‘礼物’。”

黑森林的边界，竖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李阳试探着伸出手，指尖立刻传来一阵灼痛。屏障后面的树木，全都变成了死气沉沉的灰黑色，叶片上凝结着一颗颗黑色晶体。36射出的蓝光箭撞上屏障，竟然被弹了回来，贴着李阳的肩膀钉进了旁边的树干。

“是维度壁垒。”36的脸色很难看，“节点的能量已经强到开始扭曲空间了，我们进不去。”

就在这时，起源之心自己脱手飞出，悬停在屏障前方。水晶的金光似乎与那些黑色晶体发生了某种共鸣，屏障上竟然缓缓浮现出一张人脸——是老汤姆。他正对着他们，缓慢地摇着头，嘴唇开合，无声地说着两个字：平衡。

李阳胸口的疤痕骤然发烫，一股热流顺着手臂灌入起源之心。水晶里的金光与屏障的黑气缠绕在一起，在半空中硬生生旋开一个通道。

“他让我们用两种力量去打开它。”

穿过通道的一瞬间，一股腐烂的臭气顶得人直反胃。黑森林里的村庄早已不成样子，木屋的墙壁上爬满了黑色晶体，晶体内部还封着村民的轮廓，姿态各异。李阳在村长家的地窖里，找到了一本日记。纸张的边缘已经发脆，但上面的墨迹却新得有些诡异。

“第三十七天，晶体开始发光了。碰到它的人，会看见‘另一个自己’。老王说，他在晶体里看到了现实世界里的儿子，抱着那块石头哭了一整晚。”

“第四十天，平衡不对劲了。村里的猫变成了暗影生物，狗却长出了发光的翅膀。小阳，这大概就是守门人最后的考验了。”

日记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星图，上面明确标注了黑森林节点的位置——就在村子中心那口枯井里。

李阳刚爬出地窖，就听见36一声惊呼。他冲出去，看到那些封着村民的晶体全部炸裂，逸散出的黑雾凝聚成了十几个暗影战士，手中的长矛顶端泛着不祥的红光。

“是节点的防御机制！”36的箭矢在空中交织成一道蓝色光网，“它们会复制我们见过的生物形态，也包括我们自己！”

话音刚落，李阳手里的起源之心开始剧烈震动。暗影战士中间，一个穿着灰色T恤的身影格外显眼，他手里也握着一块黑色的“起源之心”。那是他自己。

“平衡者，加入我们。”那个“李阳”举起手里的黑色水晶，“毁掉创世核心，你就能立刻回到现实世界，再也不用管这些乱七八糟的维度了。”

36的箭射中了“李阳”的肩膀，但黑气一卷，伤口就消失了。“别信它的鬼话！这是节点弄出来的幻觉！”

李阳的视线却被“自己”手腕上的东西吸引了——那是一块电子表，表盘上清晰地显示着：2025年8月2日。他穿越的那一天。

“现实世界……还在等我？”他心里一空，手里的起源之心也跟着黯淡下去，水晶里的金色被黑气侵蚀了一小半。

“小阳！”老汤姆的声音忽然从水晶里传出来，“看看它的眼睛！”

李阳猛地抬头，对上那个“自己”的视线。他发现，对方的瞳孔里空无一物，只有一团旋转的黑雾。

“你不是我。”他重新握紧了水晶，金光再次喷薄而出，“真正的我，不会为了回家，就扔下这里的所有人。”

金色的起源之心与黑色的水晶猛烈相撞，两股能量对冲爆开，掀起巨大的气浪。那些暗影战士发出刺耳的尖叫，纷纷化作黑气被吸进了村子中心的枯井。李阳冲到井边，看见井底悬浮着一颗篮球大小的黑色晶体，表面的纹路和他在创世者浮雕上看到的完全一致。

“这就是节点核心。”36举弓，箭尖对准了那颗晶体，“射穿它，黑森林就安全了。”

李阳却伸手按住了她的弓。“老汤姆的日记说要平衡，不是摧毁。”他把起源之心按在黑色晶体上，一金一黑两股力量顺着他的手臂向上蔓延，在皮肤上交织出螺旋状的符文。“我想试试看，能不能让这两种力量一起存在。”

“你疯了？”36一把将他拽开，冰冷的箭尖抵住了他的喉咙，“时空管理局的资料写得很清楚，平衡两种力量的后果，就是你会变成一个新的创世核心，然后被永远困在维度夹缝里！”

李阳居然笑了。他指了指她通讯器上乱跳的字符：“你的上级，其实早就知道创世核心的真相了，是不是？他们害怕的根本不是什么维度溃变，而是怕有人打破光明和暗影的对立，让他们失去控制所有维度的借口。”

36的箭尖缓缓垂落。她的通讯器屏幕亮起红光，自动播放了一段视频——时空管理局的局长正坐在阴影里，手里把玩着半块起源之心，他身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地图，所有节点的位置都被标注了出来，旁边还有一个红色的批注：清除。

“原来……你们一直在骗我。”36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所谓的溃变，从头到尾就是你们为了独占创世核心编的谎话。”

井底的晶体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强光。李阳和36被气浪掀翻在地，在他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他看到节点核心的黑气与起源之心的金光彻底融合，在半空中凝成了一颗完整的银灰色水晶。

“成功了……”李阳胸口的疤痕与那颗水晶发生了共鸣，“老汤姆，我做到了。”

他最后的记忆，是影的黑袍从眼前一闪而过，那人手里也握着半块银灰晶体，正与空中的那颗相互呼应。影的声音里带着一股看好戏的愉悦：“平衡者，好戏现在才算开场。”

李阳再次醒来时，黑森林里的黑色晶体全都消失了，村庄也恢复了宁静。36正在操作她的通讯器，看到他睁眼，随手扔过来一个银色的徽章。

“时空管理局的内部通讯器，可以直接接收所有节点的实时数据。”她的弓弦上，原本的蓝光已经变成了银灰色。“从现在起，我不是时空守护者。我是你的盟友。”

李阳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那个折磨人的加载条终于冲破了99%。屏幕里的卧室开始剧烈晃动，那件搭在电竞椅上的灰色T恤竟然自己飘了起来，朝着屏幕中心的漩涡飞过来。李阳下意识伸手去接，指尖却穿过了屏幕，摸到了一片柔软的衣料——那是属于现实世界的、真实的触感。

“两个世界的通道……在实体化。”36的通讯器发出了尖锐的警报，“所有节点被同时激活了，创世核心的能量指数已经爆表。”

李阳抬头，黑森林上空的云层正在高速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银灰色漩涡，漩涡中心，现实世界里高楼的轮廓若隐若现。掌心的起源之心烫得吓人，水晶里再次浮现出老汤姆的笑脸。

可他心里清楚，只要创世核心的问题没解决，就没有真正的“家”可以回。远方的山脉传来巨大的轰鸣，十几个银灰色的漩涡同时在天边张开，暗影战士的嘶吼和光翼生物的尖鸣混杂在一起，主世界的破口，看来是堵不上了。

影的声音忽然从那些漩涡中传来，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来创世遗迹，平衡者。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在这里——包括老汤姆为什么要费尽心机让你穿越过来。”

李阳握紧了起源之心。他手机屏幕里，那件灰色T恤已经飘到了漩涡边缘。他回头看向36，她已经举起了弓，银灰色的箭尖对准了天空的漩涡。

“去吗？”她问。

“去。”李阳的目光落在水晶里老汤姆的倒影上，“这一次，我们要把所有事情都弄个明白。”

两人消失在银灰色漩涡里。没有人发现，李阳的手机掉在了草地上。屏幕上的加载条走到了尽头，显示出一行新的文字：“平衡者已激活，创世计划第二阶段启动。”

文字消失，手机瞬间炸裂，无数银灰色的碎片飞向天空，融入了那些巨大的漩涡。

在主世界的森林深处，那棵歪脖子橡树的树洞里，老汤姆的日记无风自动，翻开了新的一页。空白的纸上，一行墨迹凭空缓缓写出：

“当平衡者踏上归途，真正的创世者，才会苏醒。”

第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