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回潮

第五章 回潮

车刚驶离山区地界，周棠的摄像机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

屏幕上的画面瞬间撕裂，原本正常的森林影像被猩红的纹路覆盖——是那些根须，正从镜头边缘疯狂往里钻，缠住画面里他们五人的背影。周棠手一抖，摄像机砸在脚垫上，镜头盖弹开，对着车底。

“那是什么？”苏芮突然指向车底，脸色惨白。

众人低头看去，车底的阴影里，爬满了银白色的根须，正顺着轮胎往上缠，根须顶端泛着红光，和溶洞里那些攻击他们的影子一模一样。陈野猛踩刹车，吉普车在公路上滑出一道黑痕，根须被扯断的瞬间，发出指甲刮玻璃的锐响。

“它们跟出来了。”李响抄起砍刀，刚要下车，却被陈野按住。

“看后视镜。”陈野的声音发紧。

后视镜里，那片原始森林的方向，升起了一道黑烟，不是普通的烟，是无数根须缠绕成的柱体，直冲云霄，烟柱顶端裂开，露出个巨大的漩涡，和溶洞湖中央的一模一样，正缓缓往公路这边移动。

张默突然想起什么，翻出父亲的标本箱，里面那块原本黯淡的岩石，此刻正发出刺眼的红光，石头上的螺旋疯狂转动，像在求救。“钥匙没拼完！”他大喊，“我们漏了什么！”

苏芮的本子不知何时自己翻开了，最后一页的“与君同归”被根须纹路覆盖，慢慢变成一句话：“螺旋缺一，回响不止”。

“是林建军的那块！”陈野猛地想起，他们只拿走了螺旋碎片，林建军的石头还留在石室的玻璃罐里，“我们没带它出来！”

周棠捡起摄像机，屏幕上的画面变了，是石室的全景，所有玻璃罐都在震动，林建军的那个罐子已经裂开，里面的石头滚了出来，红光越来越亮，正在吞噬周围的蓝光。

“回去拿！”李响踹开车门，根须已经缠上了车门把手，他挥刀砍断，根须断口处流出的不再是暗红色液体，而是黑色的粘液，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陈野掉转车头，猛踩油门，吉普车朝着森林的方向冲去。公路两旁的树木开始摇晃，树叶变成了暗红色，像溶洞里的苔藓，树干上渗出黑色粘液，顺着公路蔓延，所过之处，路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从里面钻出更多根须。

“它们在同化外面的世界！”苏芮抱紧本子，根须纹路已经爬上了她的手腕，像条暗红色的蛇，“再晚就来不及了！”

陈野死死盯着前方，原本清晰的公路正在扭曲，路面变成了腐殖质，踩上去能陷进半只脚，和溶洞里的通道一模一样。他突然看见路边有个路牌，上面的地名被粘液覆盖，露出底下的刻痕——是石碑上的折线，箭头直指他们来时的方向。

“捷径！”他一打方向盘，吉普车冲下公路，碾过一片矮树丛，眼前出现了条熟悉的路——是他们从溶洞出来时走的那条通道，此刻却变成了暗红色，根须在通道两侧织成网，像张巨大的嘴，等着他们钻进去。

“坐稳了！”陈野猛踩油门，吉普车撞破根须网，冲进通道。里面的景象和来时完全不同，岩壁上的水晶不再发光，里面的透明鱼变成了黑色，眼睛里的红光和根须呼应，正疯狂撞击水晶壁，发出“咚咚”的声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急促。

通道尽头的石室门开着，里面一片混乱，玻璃罐碎了一地，蓝色的光越来越弱，只剩下林建军的那块石头在中央，红光像团火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岩壁上的星图变成了纯黑色，铜盘上的螺旋缺了一角，正在慢慢瓦解。

“快！”陈野跳下车，冲向那块石头，黑色粘液已经漫过了他的脚踝，冰冷刺骨，像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往皮肤里钻。

他刚抓住石头，整个石室突然剧烈摇晃，顶部的岩石开始往下掉，林建军的那块石头在他手心发烫，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挣扎，不是透明的鱼，是团黑色的影子，正撞击着石壁，想要出来。

“别让它出来！”苏芮大喊，她手腕上的根须纹路突然发光，和陈野手心里的石头呼应，“用螺旋碎片！”

张默赶紧掏出金属螺旋，拼在铜盘缺角处，陈野将林建军的石头按上去。“咔哒”一声，螺旋终于完整了，铜盘发出耀眼的蓝光，瞬间压制住红光，黑色影子在石头里疯狂扭动，却再也撞不破石壁。

黑色粘液开始退去，根须缩回岩壁，水晶里的黑色鱼慢慢变回透明，眼睛里的红光消失了。石室顶部的岩石不再掉落，碎掉的玻璃罐自动复原，所有石头回到罐子里，蓝光和红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螺旋，在铜盘上缓缓转动。

“结束了？”周棠举着摄像机，镜头里，螺旋越来越亮，最后化作一道光柱，直冲石室顶端，在岩壁上投射出完整的星图，最末端那颗星终于归位，和天空中的北斗七星完美重合。

陈野手里的石头慢慢冷却，黑色影子消失了，变回普通的岩石，上面的“林”字旁边，多了个小小的螺旋，和其他石头上的一模一样。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他把石头放进玻璃罐，和其他罐子摆在一起，整个石室突然亮如白昼，所有石头发出的光汇聚成一股暖流，包裹住他们五人，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拥抱了一下。

再次睁开眼时，他们站在森林边缘，吉普车停在公路上，根须和黑色粘液都消失了，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温暖而真实。周棠的摄像机里，最后一段画面是石室的螺旋光柱，然后慢慢变回他们进山时的影像，再没有任何异常。

张默的标本箱里，他父亲的岩石不再发光，却多了片完整的荻花，和林子里的一模一样。苏芮的本子上，根须纹路彻底消失了，最后一页的“与君同归”旁边，多了五个小小的螺旋，挨在一起，像个完整的团队。

李响的砍刀铜环又开始叮当响，调子轻快，和进山时一样。陈野看了眼后视镜，森林安静地卧在群山之间，没有黑烟，没有漩涡，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像谁在轻声告别。

“走了。”他发动车子，这次仪表盘上的指南针稳稳地指着北方，再没乱转过。

没人说话，但每个人都知道，有些东西永远改变了——他们不仅走出了那片地下世界，更带着所有失踪者的记忆，让那段回响有了真正的尽头。

车窗外，一只透明的蝴蝶飞过，翅膀上的蓝光闪了闪，慢慢消失在阳光里。周棠举起摄像机，拍下了最后一张照片：五个人的背影走在公路上，身后是郁郁葱葱的森林，远处的天空湛蓝，北斗七星隐约可见。

照片洗出来后，他们发现，照片角落多了个模糊的人影，站在森林边缘，背对着镜头，手里似乎拿着什么，蓝幽幽的，像块石头。但仔细看，又像只是树影。

只有他们知道，那不是树影。

那是回响最后的余温，是螺旋最终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