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卷着香樟叶掠过操场,林小满抱着一摞练习册走过时,被篮球砸中了后背。
“抱歉!”
男生的声音像冰镇汽水开瓶时的脆响,她转过身,看见江熠抱着篮球站在阳光下,白T恤领口被汗水浸得发透,额前碎发滴着水珠,在锁骨处晕开一小片湿痕。
“没事。”她慌忙摇头,怀里的练习册却“哗啦”散了一地。
江熠弯腰帮她捡,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像有电流窜过。他捡起最底下那本,看见封面上歪歪扭扭的名字笑出声:“林小满?像小馒头。”
她的脸瞬间红透,抢过本子跑开时,听见他在身后喊:“我高二(3)班的江熠!明天还你人情!”
第二天早读课,林小满的桌肚里多了袋热牛奶和一张便签,字迹张扬:“赔罪礼,小馒头。”她偷偷抬眼,看见斜前方的江熠正转着笔,侧脸的线条在晨光里柔和得像幅画。
他们的交集从那袋牛奶开始变得密集。江熠会在她被数学题困住时,趁老师转身的间隙丢来写满解题步骤的草稿纸;会在体育课自由活动时,故意把球传到她脚边,看她手忙脚乱捡球的样子笑弯眼;会在晚自习结束后,绕远路陪她走到巷口,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冬至那天,飘着细雪。江熠把围巾解下来裹在她脖子上,带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听说初雪告白会实现。”他低头看着她,睫毛上沾着雪粒,“林小满,我喜欢你。”
她踮起脚,轻轻吻了吻他的下巴,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落雪声。
他们像所有偷偷恋爱的高中生一样,在课间操的人潮里悄悄牵手,在食堂排队时假装不经意地站在一起,在试卷背面写满只有彼此才懂的暗号。江熠把她的名字刻在篮球架背面,林小满在他的校服口袋里塞过亲手织的、歪歪扭扭的平安结。
春天来的时候,江熠的篮球赛决赛,林小满举着“江熠最帅”的牌子坐在第一排。他投进最后一个三分球时,径直冲向看台,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里,隔着栏杆吻了她的额头。
“等我赢了奖学金,就带你去看海。”他喘着气说,眼里的光比聚光灯还亮。
可夏天还没结束,变故就来了。江熠的父母突然离婚,他要跟着母亲转学去南方。
最后一次见面在学校的香樟树下,是个暴雨天。江熠把一个铁盒塞进她怀里:“这里面是……我们的夏天。等我回来找你。”
他走得很急,背影很快消失在雨幕里。林小满打开铁盒,里面有她丢过的橡皮、他断了的笔尖、两张没来得及用的海边旅行券,还有一张照片——是运动会时她偷拍的他,他正对着镜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日子像褪色的旧照片,一天天变得模糊。林小满每天都会看那张照片,在日历上圈出他离开的天数。她考上了他们约定好的大学,在海边的城市,可江熠的消息却石沉大海。
大三那年的校庆,林小满作为志愿者在签到处帮忙。有人递过邀请函时,她抬头,瞬间僵住。
江熠就站在面前,西装革履,眉眼间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却也没了当年的飞扬。他身边站着个漂亮女孩,正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
“好久不见,林小满。”他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一个陌生人。
女孩好奇地问:“阿熠,这位是?”
“高中同学。”他淡淡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不足一秒,便移开了视线。
林小满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天。他说“等我回来”时,她没来得及说“我等你”。铁盒里还有一张她没发现的纸条,后来在整理旧物时才看到,上面写着:“小馒头,我妈病得很重,可能没法遵守约定了。忘了我吧。”
校庆晚会的烟花在夜空炸开时,林小满蹲在操场角落,手里紧紧攥着那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年笑得那样灿烂,仿佛在嘲笑她,原来有些夏天,只能停留在十七岁。
海风吹过,带着咸涩的气息。她终于来到了海边,却再也等不到那个要带她来看海的人。眼泪掉下来的时候,她才发现,有些告别,其实早就注定了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