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雨裹着黏腻的水汽，将整个城市泡得发软。黎清尧攥着被雨水洇湿的文件袋冲进便利店时，发梢滴落的水珠在地面晕开深色痕迹。货架上的白炽灯在雨幕中泛着朦胧的光晕，她正要伸手拿货架上的纸巾，忽然一阵熟悉的海棠香混着雪松气息扑面而来，像一柄锈迹斑斑的钥匙，瞬间打开记忆深处的铜锁。
"需要帮忙吗？"
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黎清尧的手指猛地僵在半空。七年前，也是这样的梅雨季，她在教室门口摔了一跤，散落的课本被雨水浸透。少年弯腰帮她捡拾时，校服袖口的海棠香混着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泛红的耳尖。此刻那抹香气卷着潮湿的风涌来，她听见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声。
转身的瞬间，货架上的薄荷糖包装袋突然发出窸窣声响。迟砚舟站在暖黄色的灯光下，黑色衬衫领口微敞，腕间戴着她曾在他十八岁生日送的檀木手串。他的眉眼比记忆里更锋利了些，唯有眼底流转的琥珀色光芒，还残留着高中时的影子。
"好久不见，尧尧。"他念她名字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某种隐秘的眷恋。黎清尧的喉咙突然发紧，七年前分别时他决绝的背影与此刻的身影重叠，酸涩与悸动在胸腔里翻涌。那年高考结束后，他一声不吭去了国外，只留下她在老海棠树下等了整个夏天。
货架上的玻璃罐突然晃动起来，是她颤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边缘。迟砚舟眼疾手快地扶住即将倾倒的罐子，手臂擦过她的肩膀，海棠香瞬间将她笼罩。黎清尧后退半步，后腰却撞上了货架，成排的饮料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小心。"他伸手将她护在怀中，温热的掌心隔着衬衫贴在她后背。黎清尧抬头，正对上他近在咫尺的下颌线，那里有道浅色疤痕——是高三那年为了帮她捡风筝，翻墙时留下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在海棠树下给她讲题时睫毛投下的阴影，晚自习偷偷塞给她的草莓牛奶，还有毕业典礼那天，他欲言又止的眼神。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黎清尧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迟砚舟的瞳孔微微收缩，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她发梢的水珠："三个月前。"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去老海棠树下看过，花都开败了。"
雨声突然变大，砸在便利店的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黎清尧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空空如也，而自己的手袋里，那枚海棠形状的戒指已经安静地躺了七年。迟砚舟弯腰捡起她掉在地上的文件袋，修长的手指擦过袋口的水渍："在找工作？"
不等她回答，他已经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烫金名片。"来我的公司吧。"他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至少，不用再淋雨跑面试。"黎清尧看着名片上"砚庭集团"的字样，突然想起高中时他说过，以后要开一家叫"砚庭"的公司，种满她最爱的海棠。
收银台的电子钟突然报时，将两人拉回现实。迟砚舟后退半步，却在她要转身时突然开口："周六下午三点，老地方，我等你。"黎清尧的脚步顿了顿，透过便利店的玻璃门，她看见雨幕中他黑色的伞已经撑开，伞面上印着细小的海棠花纹。
走出便利店的瞬间，雨水再次打湿她的裙摆。黎清尧握紧手中的名片，海棠香混着雨水的气息扑面而来。远处的老城区方向，那棵承载着年少时光的海棠树，此刻是否也在雨中轻轻摇晃着记忆的枝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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