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雨淅淅沥沥下了整整一周，黎清尧每天刻意绕路避开那家便利店，却总能在转角巷口闻到若有似无的海棠香。办公桌上的砚庭集团名片被她翻来覆去摩挲，烫金的字体在台灯下泛着冷光，像迟砚舟临走时落在她发顶的目光。
手机在深夜震动起来，陌生号码发来一条短信：「老海棠树被蛀空了，园林局说明天要锯掉。」黎清尧猛地坐起身，窗外的雨敲打玻璃，记忆突然清晰得可怕。高三那年台风过境，她和迟砚舟在海棠树下躲雨，他用校服外套替她挡着倾斜的雨丝，笑着说：「等我们考上大学，要在这棵树底下刻名字。」
第二天黎清尧撑着伞赶到老城区时，施工队的电锯已经开始轰鸣。隔着纷飞的木屑，她看见迟砚舟站在警戒线外，黑色风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转身的瞬间，她想要逃跑，却被他眼疾手快地抓住手腕：「我就知道你会来。」
电锯声刺耳地戛然而止，黎清尧望着树干上那道他们用小刀刻的歪歪扭扭的「Y&Q」，当年迟砚舟把她的名字刻在前面，说女生要优先。树皮剥落的伤口处露出暗红的木质，像道未愈的伤疤。「其实树没生病。」迟砚舟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我让园林局帮忙演了出戏。」
黎清尧猛地抽回手，伞骨在拉扯间发出清脆的断裂声。雨丝瞬间扑在脸上，她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迟砚舟，你凭什么？」七年前他离开时，她在海棠树下等了整整三个月，直到最后一片花瓣被秋风卷走。如今他轻飘飘一句戏言，就想掀开她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
迟砚舟从风衣口袋掏出个油纸包，是她最爱的海棠糕。包装袋上还留着温热的温度，「那年你生日，我翻墙出去买这个，结果被教导主任抓了个正着。」他低头轻笑，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后来你说再也不想看见我，这些年我走遍整座城，终于找到当年那家老店。」
黎清尧的指甲掐进掌心，海棠糕的甜香混着雨水漫进鼻腔。记忆突然回到高考前的傍晚，迟砚舟塞给她一个同样的油纸包，说等上了大学就告白。可第二天，他的课桌上只剩下半块没吃完的海棠糕，和一张写着「勿念」的字条。
「为什么突然回来？」她听见自己问。迟砚舟伸手替她拂去脸上的雨珠，指腹的温度透过皮肤灼烧着神经：「因为收到你的结婚请柬。」他从内袋掏出那张被揉皱的请柬——其实是她去年帮同事设计的婚礼请柬样本，不小心夹在寄往国外的信件里，「那天我才发现，有些话再不说，真的就来不及了。」
电锯声再次响起，惊飞了树梢的麻雀。黎清尧望着迟砚舟被雨水打湿的侧脸，突然想起他说过，海棠的花语是「苦恋」。或许从七年前开始，他们就像两株缠绕生长的藤蔓，即便被生生扯断，断口处依然会渗出相似的汁液。
「我不会再逼你。」迟砚舟将海棠糕轻轻塞进她手里，转身时风衣下摆扫过她的指尖，「但这棵树，我想保住。」他走向施工队长的背影渐渐模糊在雨幕里，黎清尧低头看着油纸包上晕开的水渍，突然发现包装袋内侧用钢笔写着小字：「这次换我等你。」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