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烬光成荫

初春的阳光斜斜照进工作室，黎清尧盯着电脑屏幕上迟砚舟发来的图书馆设计需求文档，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那枚银质海棠胸针。窗外的玉兰开得正好，可她的心却像蒙着层薄雾——上次庆功宴上迟砚舟那句"需要一位真正懂海棠的设计师"，在深夜里总会突然响起，搅乱她好不容易平静的思绪。

手机震动着滑到桌角，是许久未联系的表姐。接通的瞬间，聒噪的声音炸开："尧尧啊，你现在可是大名人了！你表弟要开奶茶店，正愁没设计师，你反正顺手的事......"黎清尧捏紧话筒，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印记。七年前高考前夕被夺走补习费的记忆突然翻涌，那时母亲也是这样，用"一家人"的名义，将她的未来碾成齑粉。

"我很忙。"她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表姐却不依不饶："都是亲戚，你怎么这么忘本？当年要不是你舅舅供你上高中......"刺耳的话语如荆棘般刺入耳膜，黎清尧突然想起领奖那天，迟砚舟在台下红着眼眶鼓掌的模样——原来这世上，真有人会为她的成就纯粹地喜悦。

深夜的设计图前，黎清尧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电脑右下角跳出行业群消息，某地产商开出天价邀请她设计商业综合体。诱人的数字旁，是母亲发来的消息："你妹想换辆新车，你当姐姐的......"她猛地合上笔记本，起身推开露台的门。

冷风裹挟着海棠香气扑面而来，楼下不知何时多了棵移栽的海棠树。枝桠上挂着未融化的雪，在月光下泛着微光。黎清尧想起迟砚舟说要建的公益图书馆，那里会有孩子们的读书声，会有真正懂得欣赏海棠的目光。而不是像此刻，她的成就成了某些人道德绑架的筹码。

第二天清晨，黎清尧在行业论坛发了声明：暂停所有商业合作，专注公益建筑项目。评论区瞬间炸了锅，有人骂她不识抬举，也有人称赞她的坚持。她关掉手机，点开与迟砚舟的对话框，打下一行字："图书馆的概念图，我想重做。"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门铃响起。门外站着拎着早餐的迟砚舟，鬓角还沾着晨露："听说某些人最近被追着要设计图？"他晃了晃手里的牛皮纸袋，海棠糕的甜香混着雪松气息漫进来，"躲在这里不吃早饭可不行。"

黎清尧看着他将温热的豆浆塞进自己手里，突然眼眶发酸。那些曾以为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那些被亲人践踏的尊严，此刻都在这盏豆浆的温度里，渐渐化作守护自己的铠甲。或许就像迟砚舟移栽的海棠树，越是经历风霜，越能在裂缝中长出新的枝桠。

"合作可以，但有个条件。"她抿了口豆浆，故意板着脸，"所有设计细节必须我说了算。"迟砚舟笑着点头，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当然，我的设计师。"

窗外的海棠树轻轻摇晃，晨光穿过枝桠，在两人交叠的影子里洒下细碎的光斑。那些曾经灼伤她的烬火，终于在漫长的岁月里，长成了遮风挡雨的浓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