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风带着点燥热,吹得胡同口的老槐树沙沙作响。吴所畏叼着根冰棍,靠在摩托车上,看着不远处“老地方”茶馆里亮着的暖黄灯光,嘴角噙着点漫不经心的笑。
里面传来骰子碰撞的脆响和姜小帅咋咋呼呼的声音,他刚赢了那小子三把牌,被借口“买啤酒”赶出来透透气,美其名曰“胜者要懂得给 loser 留面子”。冰棍快化完了,甜腻的汁水顺着指尖往下滴,他甩了甩手,正准备进去继续“蹂躏”姜小帅,手机突然响了。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他挑眉——池骋。
“喂?池大少爷今儿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吴所畏舔了口冰棍,声音里带着点戏谑,“不会是又被哪个小情人甩了,找我喝酒解闷吧?”
“少废话,在哪儿呢?”池骋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惯有的不耐烦,背景里还有隐约的汽车鸣笛,“发个定位,我过去接你。”
“干嘛?我忙着呢。”吴所畏皱眉,他才不想跟池骋出去瞎晃。这人一肚子坏水,上次拉着他去赛车,差点把他新买的摩托车豁报废,回来还嘴硬说“练练胆儿”。
“有笔生意,带你去见见人。”池骋的语气不容置喙,“别给我装蒜,二十分钟后定位附近等着。”
电话“咔哒”挂了,留吴所畏举着手机站在原地,咬着冰棍杆磨牙。他太了解池骋了,所谓的“见人”“谈生意”,十有八九是去跟那帮富二代喝酒吹牛,顺便看他怎么跟人斗嘴取乐。可偏偏,他每次都拒绝不了。
就像此刻,他骂骂咧咧地给姜小帅发了条“急事溜了,欠我的三顿饭记着”,转身跨上摩托车,认命地往定位发的路口开去。晚风掀起他的衣角,带着胡同里饭菜的香气,他心里有点莫名的躁动——明明是不情愿的事,却因为要见到那个人,悄悄生出点期待。
二十分钟后,黑色越野车稳稳停在路边。池骋降下车窗,戴着墨镜的脸在路灯下显得轮廓分明,他抬了抬下巴:“上车。”
吴所畏把摩托车停在附近的停车区,拉开车门坐进副驾。刚坐稳,就被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包围——是池骋身上的味道,混着点高级古龙水的气息,不算好闻,却莫名让人安心。
“到底什么事?”他系好安全带,侧头看池骋。这人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T恤,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跟平时那副张扬的样子不太一样。
“去了就知道。”池骋发动车子,方向盘打得又快又稳,“问那么多干嘛,怕我卖了你?”
“你敢卖,我就敢跑。”吴所畏嗤笑一声,视线落在窗外掠过的街景上。车子没往平时那些灯红酒绿的会所开,反而拐进了一条安静的滨江路,晚风透过半开的车窗吹进来,带着江水的潮气。
“哎,”吴所畏突然开口,“你上次说的那批进口零件,到底靠谱吗?我朋友托我问的,别到时候钱给了,货影子都见不着。”
池骋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点弧度:“你朋友的事,比你的事还上心?”
“少废话,问你呢。”吴所畏踹了他座椅一脚,却没用力。
“放心,我盯着的事,能不靠谱?”池骋语气笃定,“下周末交货,到时候带你去仓库看。”
“算你还有点良心。”吴所畏嘀咕着,心里却松了口气。那是他发小开汽修厂要用的关键零件,托了他好久,他没辙才找的池骋。本来没抱太大希望,没想到这人居然真放在心上了。
车子在江边的观景台停下。这里没什么人,只有几对情侣在远处散步,江风带着凉意,吹散了夏夜的燥热。池骋从后座拎出个保温箱,打开来,里面是冰镇的啤酒和几样下酒菜。
“就这?”吴所畏挑眉,“你说的‘见人’‘谈生意’,就是在这儿喝啤酒?”
“不然呢?”池骋开了两瓶啤酒,递给他一瓶,自己仰头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的弧度在路灯下格外清晰,“那帮人太吵,还是这儿清净。”
吴所畏没说话,接过啤酒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微苦的麦芽香。他靠在车身上,看着江面上闪烁的灯火,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没有争吵,没有算计,就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吹吹风,喝点酒,像……像真正的朋友一样。
“喂,”池骋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上次你跟赵胖子打架,手没事吧?”
吴所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上周在酒吧的事。赵胖子嘴欠,嘲讽他是“胡同里爬出来的穷小子”,他没忍住动了手,最后还是池骋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把将他拉到身后,自己跟赵胖子那群人对峙,回去的路上还骂他“冲动”。
“早没事了。”吴所畏活动了一下手腕,轻描淡写地说,“就擦破点皮。”
池骋却放下啤酒,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拉到眼前。他的手指温热,带着点薄茧,轻轻摩挲着吴所畏手背上那道浅浅的疤痕。动作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认真,让吴所畏的心跳漏了一拍。
“下次别这么冲动。”池骋的声音低沉了些,视线落在疤痕上,“打不过就跑,或者给我打电话,听见没?”
吴所畏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路灯的光勾勒出他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嘴唇,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点麻,有点痒。他想抽回手,却被池骋握得更紧。
“知道了,管家公。”他别过脸,故意用调侃的语气掩饰慌乱,“你怎么比我妈还啰嗦。”
池骋这才松开手,轻哼一声:“好心当成驴肝肺。”他转身靠回车上,仰头喝着啤酒,耳根却悄悄泛了点红。
吴所畏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这人生气的时候张牙舞爪,别扭的时候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池骋还有这样的一面?
夜风越来越凉,池骋从后座拿了件外套扔给他:“披上,冻死了没人给我斗嘴。”
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烟草味,吴所畏披在身上,心里暖烘烘的。他看着池骋的侧脸,突然想问点什么,想问他是不是也觉得这样的相处很舒服,想问他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有些话,还是藏在心里比较好。
“哎,池骋,”他换了个话题,语气轻快起来,“上次你输我的那顿火锅,什么时候兑现?我可等着呢。”
池骋转头瞪他:“谁输了?那是我让着你。”
“哟,池大少爷还会让着人?”吴所畏笑得眼睛弯起来,“那再让我一次,明天就去吃?”
池骋看着他眼里的光,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骂了句“得寸进尺”,语气里却没半点火气:“行,明天中午,老地方见。迟到了不等你。”
“谁迟到谁是小狗。”吴所畏举起啤酒瓶,跟他的瓶子轻轻碰了一下,“干杯。”
“干杯。”
清脆的碰撞声在夜风中散开,江面上的灯火倒映在两人眼里,亮闪闪的。吴所畏喝着啤酒,看着身边这个偶尔霸道、偶尔别扭、却总会在不经意间对他好的人,心里悄悄冒出个念头:这样的夏夜,要是能长一点就好了。
至于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没问出口的问题,就先让晚风替他们保管着吧。反正日子还长,他总有机会,让池骋知道自己的心意。而此刻,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和身边这个人,多待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