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蝉鸣依旧聒噪,梧桐叶在操场上投下破碎的光斑。池塘缩在储物柜的阴影里,校服领口处还沾着早上被泼的豆浆渍,指节死死攥住英语课本,纸页在潮湿的掌心泛起褶皱。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被堵在走廊,她甚至能清晰听见储物柜金属外壳传来的震动——是那群人踢着垃圾桶,朝这边晃悠过来了。
"哟,这不是我们的小透明吗?"尖锐的女声刺破寂静,林悦踩着十厘米的厚底鞋停在她面前,美甲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光,"听说你昨天在教务处告我们状了?"
池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刚要开口辩解,后腰突然被人猛地推了一把。储物柜的铁门锁硌得她生疼,手中课本哗啦啦散落一地。围观的人群爆发出哄笑,有人踢走她的笔记本,有人往她头发上扔纸团。池塘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肤上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够了。"
清冽的男声像一柄利刃劈开混乱。游鱼背着黑色双肩包,校服领口松开两颗纽扣,额前碎发被汗水浸湿,却依然笔直地挡在池塘面前。他弯腰捡起散落的课本,动作轻柔地拍去上面的灰尘,目光平静地迎上林悦挑衅的眼神:"学生会明文规定禁止校园霸凌,需要我把校规第17条念给你们听?"
"学生会了不起啊?"林悦嗤笑一声,伸手去抢游鱼手中的课本,"装什么正义使者——"
话音未落,游鱼突然侧身避开,将课本护在身后。他的动作带着常年打篮球的利落,却在转身时刻意放慢速度,生怕撞到身后的池塘。"我已经通知了值班老师。"他扬了扬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未发送的短信,"现在离开,我可以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空气凝固了两秒。林悦脸色骤变,冷哼一声带着跟班离开。直到走廊恢复安静,游鱼才转过身,把整理好的课本递给池塘。少年身上带着淡淡的洗衣粉清香,手腕处贴着创可贴,不知是打球时受的伤:"没事吧?"
池塘盯着他白衬衫第二颗纽扣,喉咙发紧。这是开学以来第一次,有人站在她和恶意之间。她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像飘在水面的浮萍:"谢......谢谢。"
从那天起,游鱼主动申请和池塘坐同桌。他会在早自习时帮她挡住窗外不怀好意的目光,用铅笔在草稿纸上画滑稽的简笔画逗她笑;午餐时间变魔术似的掏出两个饭团,说自己"买多了";甚至在放学后陪着她值日,把教室地板拖得能映出人影。
然而平静只维持了两周。当游鱼第三次把欺负池塘的男生堵在男厕所警告时,霸凌的矛头终于转向了他。
先是书包里的课本被淋上红墨水,书页卷曲变形;接着篮球鞋被扔进厕所,鞋带沾满污水;最过分的是某天清晨,游鱼的课桌上被用红色油漆写满侮辱性话语,连抽屉里的吉他谱都被撕成碎片。
"别管我了。"池塘攥着沾着墨水的纸巾,声音发颤,"他们就是想逼你放弃......"
"那你呢?"游鱼突然打断她,双手撑在课桌上将她圈在中间。少年眼底燃烧着固执的光,"你要一直这样躲下去吗?"他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是学生会反霸凌提案的草稿,"我们可以联名向校方申请,建立匿名举报箱,完善惩罚机制......"
窗外的风卷起他未说完的话。池塘望着少年认真的侧脸,忽然想起初见那天,游鱼站在阳光里,影子将她整个笼罩。原来一个人要变得勇敢,从来不是因为学会了反击,而是知道黑暗里始终有人举着灯。
但霸凌者的手段愈发恶劣。某个雨夜,游鱼被人骗到后巷围堵。等池塘接到陌生号码的威胁短信赶到时,只看见满地狼藉的校服布条,和墙上用喷漆写的"下一个就是你"。游鱼蜷缩在角落里,脸上带着淤青,怀里却死死护着她送的书签——那是片压干的银杏叶,边缘已经微微泛黄。
"对不起......"池塘跪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泪水砸在少年染血的校服上。游鱼却笑着摇头,从口袋里摸出半块巧克力塞进她手里:"你看,我还藏了甜食。"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气音,嘴角的伤口牵动着,"其实被揍的时候,我一直在想,要是能和你一起写完那个提案......"
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夜空。池塘握紧手中的巧克力,突然发现它在掌心捂得微微融化,像一团温热的光。她伸手擦掉游鱼脸上的血渍,第一次主动握住了他的手:"我们一起写完它,这次换我保护你。"
雨还在下,却不再冰冷。两个身影依偎着走向警车,身后的涂鸦在雨水冲刷下渐渐模糊,而他们交叠的影子,正朝着有光的方向,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