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章：不是13的13

钥匙转动到第三圈时，程锦冲进了浴室。

镜中的自己正疯狂拍打镜面，嘴型清晰地喊着："进来！现在！"现实中的镜面已经布满裂纹，从中心点辐射出蛛网般的纹路。

门外，林经理的指甲正在刮擦门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程锦，"她的声音像无数人同时开口，"你逃不掉的。"

程锦想起那张纸条："镜子是门"。他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砸向镜面中心。玻璃碎裂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拽入镜中世界。

冰冷。这是程锦的第一感觉。他跌坐在一间与704室完全对称但色调全部相反的房间里——黑色的墙壁、白色的家具，连窗外透进来的光都是诡异的负色。

"你不该现在来。"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程锦转身，看到镜中世界的自己站在浴室门口，但这个人穿着1970年代风格的衬衫，胸口别着管理员名牌。

"你是...？"

"所有被困在这里的人。"镜中人回答，"我是第一个程锦，也是第十七个。时间在这里是闭环的。"

镜中程锦拉开窗帘，窗外不是蠕动的血肉墙，而是无数重叠的公寓楼影像，像一面面镜子互相反射。"这里是规则相反的世界，"他解释道，"现实公寓的守则在这里全部无效，反之亦然。"

门外，林经理的撞击声越来越剧烈。镜中程锦塞给程锦一把钥匙："这是13楼的钥匙。在现实世界它不存在，但在这里，它是连接两个世界的夹层。"

"纸条上说'不是13的13'..."

"13楼既是又不是13楼，"镜中程锦快速解释，"它是第12层和第14层之间的缝隙，是公寓吞噬时间的地方。每个违规者失去的时间都储存在那里。"

整面墙突然向内凸起，林经理的脸从墙皮中浮现。"时间到了，"镜中程锦推着程锦向门口走去，"记住，在13楼找到你自己的入住登记表烧掉它，然后..."

他的话被墙体爆裂声打断。林经理的身体像液体一样从墙壁渗出，她的四肢反向弯曲，脊椎刺破皮肤形成骨刺。"找到你了，"她盯着两个程锦，声音里混杂着无数受害者的哭喊，"我的下一任管理员。"

程锦冲出房门，发现镜中世界的走廊无限延伸，每扇门上都标着13开头的号码。他奔跑时，两侧的门纷纷打开，伸出无数苍白的手臂。

钥匙在手中发烫，程锦看到远处有一部电梯，显示停在"-13层"。就在他即将到达时，地面突然倾斜，走廊变成垂直的深井。程锦坠落时抓住了一盏吊灯，看到井壁上布满了时钟，所有指针都在倒转。

"数字是钥匙..."程锦想起纸条上的提示。他奋力摆动身体，将钥匙扔向电梯按钮板。钥匙精准命中"-13"按钮，电梯门轰然打开，一道梯子从里面伸出。

爬进电梯后，程锦发现这里堆满了泛黄的档案袋。每个袋子上都标着日期和人名——最早的正是1973年的林姓女子，最近的则是齐小桐。在"今日入住"的分类里，他找到了自己的档案。

电梯突然开始上升，数字显示屏疯狂跳动：-13...-12...-7...-1...1...7...12...然后在12和14之间，显示屏出现了乱码。

"不是13的13..."程锦恍然大悟。电梯停住，门开后外面是一片纯白空间，中央悬浮着一本巨大的登记簿，翻开的页面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一串不断减少的数字——是时间倒计时。

程锦找到自己的名字，后面的数字显示他还剩3分17秒。登记簿旁的火盆里，几页烧焦的纸屑还在冒烟。

"烧掉它就能解除契约。"镜中程锦的声音在白色空间回荡，"但小心，管理员不会轻易放你走。"

程锦撕下自己的登记页时，整个空间开始震动。纸张接触火盆的瞬间，林经理的身影从火焰中浮现，她的身体由无数细小的人形组成，每个都是曾经的住户。

"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脱？"林经理的声音分裂又重合，"公寓永远需要管理员，如果你走了，就得有别人留下！"

火焰中浮现出齐小桐痛苦的脸："救我..."

程锦犹豫了。就在这时，他的倒计时只剩最后30秒。镜中程锦的声音再次响起："烧掉它！这是唯一的机会！"

登记纸燃烧的瞬间，白色空间如玻璃般碎裂。程锦感到自己在急速下坠，穿过无数画面：1973年第一个签下合同的女孩；1999年那个尝试逃脱的年轻人；上周的齐小桐；还有无数他不认识的面孔...所有人最终都变成了林经理的一部分。

坠落停止时，程锦躺在青森公寓外的马路上。清晨的阳光照在脸上，身后的公寓楼看起来普通又破旧。他颤抖着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日期：2023年7月17日，周一，6:30。

"先生？你没事吧？"一个晨跑者关切地问道。

程锦摇摇头站起来，回头看向公寓楼。七楼的某个窗口，一个穿红色套裙的女人正隔着玻璃对他微笑。程锦眨眼的瞬间，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破碎的镜子，镜中映出无数个正在逃跑的背影。

三个月后，程锦在城市的另一端租了新房。搬家那天，他在箱底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纸，上面写着：

《青森公寓住户守则》

第一条：管理员不会让你离开...

纸的背面，用新鲜的血迹画着一个向上的箭头，指向"13"这个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