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大女生宿舍307室，空气仿佛凝固了。
鹿雨天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动物，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写满了“生无可恋”的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热度已经标红、后面跟着一个火焰标志的帖子。
【爆！新生勇者！当众怒怼冰山会长江曜：“脸臭得像讨债的！” 有图有真相！速进！】
发帖时间，就在她逃离“案发现场”不到半小时。主楼那张抓拍的照片，角度刁钻得令人发指。画面里，她仰着头，眼睛瞪得溜圆，因为惊慌和奔跑，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几缕碎发狼狈地贴在额角，眼神里是纯粹的、无处遁形的惊恐。而她对面的江曜，微微垂着眼帘，侧脸线条冷硬如冰雕，那双深黑色的眼眸透过屏幕都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正精准地落在她身上。两人之间不过一步之遥，气氛凝滞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结冰。
照片下面，是绘声绘色的文字描述，添油加醋地还原了当时的“盛况”，重点突出了她“大胆无畏”的吐槽和江曜“死亡凝视”的回应。评论区早已炸开了锅，楼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刷新。
【卧槽！勇士啊！敢这么当面说江大会长！】
【这新生妹子长得挺软萌，胆子这么肥？】
【完了完了，江曜那眼神，感觉妹子要凉…开学即退学预定？】
【只有我好奇她说了啥吗？“脸臭得像讨债的”？噗哈哈哈神吐槽！】
【楼上+1！形容得太精准了！江会长气场是生人勿近，但当面说…瑞思拜！】
【@楼上，精准个P！会长那是高冷男神范！新生懂不懂尊重学长？】
【就是！哗众取宠博眼球吧？心疼我曜被无端diss！】
【赌五毛，这妹子活不过军训！】
【赌一块！江会长有的是办法让她知道什么叫“债主”的威严！】
正反两方吵得不可开交，但无论哪种声音，都像一根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鹿雨天的心上。她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扔在广场中央，每一道目光都带着审视、嘲笑或怜悯。开学第一天，她不仅得罪了最不能得罪的人，还以如此“轰轰烈烈”的方式扬名全校，成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噗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笑打破了宿舍的死寂。鹿雨天的对床，一个扎着高马尾、穿着运动背心和热裤、身材高挑健美的女生，正毫无形象地拍着桌子狂笑，眼泪都快飚出来了。她手里也拿着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同一个帖子。
“鹿！小！雨！”许琳琅，鹿雨天的室友兼刚认识不到三小时的朋友，一边抹着眼角笑出来的泪花，一边把手机怼到鹿雨天的被子上，“姐妹！你火了！彻底火了！我的天！‘债主学长’？哈哈哈你怎么想出来的？太绝了！江曜那张脸…噗…仔细想想还真贴切！”
鹿雨天生无可恋地把头往被子里埋得更深，闷闷的声音带着哭腔：“琳琅…别笑了…我想死…”
许琳琅好不容易止住笑，看着床上那团瑟瑟发抖的“被子卷”，总算良心发现，凑过去拍了拍：“哎呀，安啦安啦！江曜再厉害也就是个学生会会长，还能真吃了你不成？最多…嗯…给你小鞋穿穿？” 她努力想安慰，但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没啥说服力。江曜在清大的“威名”，那可是实打实的。
就在这时，鹿雨天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个她意想不到的名字——“Rain粉丝后援会会长-小鹿斑比”。
鹿雨天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手忙脚乱地划开接听，还没来得及“喂”出声，对面一个带着哭腔的焦急女声就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Rain大！Rain大不好了！你快看你的主页！出事了！有人…有人扒出你一年前发在个人小号上的那张涂鸦了！现在论坛里好多人都在说，你…你早就对江曜心怀不满，故意画图讽刺他！他们要把那张图也贴到热帖里去！怎么办啊Rain大！”
嗡——
鹿雨天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片空白。一年前…小号涂鸦…讽刺江曜？
她猛地从被子里弹坐起来，因为动作太急，眼前一阵发黑。她顾不上许琳琅惊讶的目光，手指颤抖着点开了自己那个尘封已久的、只有几个死忠画友知道的私人微博小号。
这个号她很久没用了，里面都是些随手的涂鸦、练习稿和不成形的脑洞。她快速翻找着，心沉到了谷底。
找到了。
一张极其潦草的铅笔速写。画在一个旧速写本的角落，被她随手拍下来发上去，配文只有几个无聊的“啊啊啊”和几个抓狂的表情包。画面内容很狂简单：一个穿着西装（她当时在练习画正装褶皱）的背影，线条冷硬，肩膀宽阔，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重点在于，那个背影的脑袋旁边，被她当时走神乱涂了一个小小的对话框，里面画着一个简笔画的、龇牙咧嘴的讨债鬼形象，旁边还潦草地标注了一行小字：“今日份练习…感觉像讨债的BOSS…气场两米八…”
这张图本身没什么，画技稚嫩，纯粹是无聊时的产物。但放在眼下这个情境里，配上论坛那个“债主学长”的梗，简直就成了铁证如山的“罪证”！
果然，就在她找到这张图的同时，校园论坛坛那个热帖里，已经有人眼疾手快地截图甩了去，债还特意用红圈标出了那个“讨债鬼”对话框和旁边的标注。
【惊爆后续！扒一扒“勇士新生”的隐藏属性！原来早有预谋？！】
【附图：Rain早期小号涂鸦（马赛克ID）】
【看到了吗？一年前就画过“讨债BOSS”！今天当众说江会长像“讨债的”绝非偶然！这新生绝对是个隐藏的江曜黑粉！故意碰瓷炒作吧？】
【我去！还真是！这画风…虽然虽潦草，但感觉有点像…】
【楼上的，自信点，把“感觉”去掉！你们不觉得这个Rain的画风，和论坛里被扒出来的那个艺术系新生的几张练习稿很像吗？】
【！！！细思极恐！所以这个“债主”新生鹿雨天，就是小有名气的画手Rain？！她早就对江会长有意见？这次是自导自演？】
评论区瞬间风向逆转。原本还有些同情鹿雨天遭遇“社死”的声音，瞬间被“心机深沉”、“故意炒作”、“黑粉实锤”的言论淹没。人们总是更容易相信那些带有“阴谋论”色彩的推测。
鹿雨天的脸色煞白，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指尖冰凉。完了…她小心翼翼隐藏的画手身份“Rain”，竟然以这种方式，和她刚获得的“社死新生”获身份，被粗暴地捆绑在了一起，暴露在全校的目光下！抄袭风波还没过去，现在又多了个“蓄谋黑江曜”的罪名？
“小雨？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许琳琅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凑过来看她的手机察屏幕，当看清论坛里最新的“爆料”时，也倒吸一口冷气，“靠！这些人有完没完！一张破涂鸦也能联想这么多？还有没有隐私了！”
鹿雨天说不出话，巨大的恐慌和愤怒像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她引以为傲的画手身份，她视2为净土的创作世界，此刻正被粗暴地拖进这场由她一句无心吐槽引发的风暴中心，肆意践踏。
与此同时，清大计算机系实验楼顶层，一间挂着“创新项目组”牌子的办公室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空气里弥漫着服务器运行的低沉嗡鸣和淡淡的咖啡香。巨大的曲面显示屏上，复杂的代码如同瀑布般流淌。江曜靠坐在人体工学椅上，长腿交叠，指尖无意识地轻敲着光滑的扶手，目光落在旁边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
屏幕上显示的，正是清大论坛那个热度爆表的帖子。他神色淡漠，仿佛看的不是一场因他而起的舆论风暴，而是一份无关紧紧要的数据报告。
助理陈默站在一旁，额角微微冒汗，小心翼翼地请示：“会长，论坛这个帖子…热度太高了，影响不太好，尤其牵扯到您…要不要联系管理员，先屏蔽处理址一下？” 他指的是那个“债主学长”的热帖以及后面扒出“Rain”小号涂鸦的爆料。
江曜的视线，正停留在帖子最新楼层里贴出的那张涂鸦截图——那个西装背影，旁边那个丑萌的讨债鬼对话框。
他深邃的眼眸里，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波动。不是被冒犯的怒意，更像是一种…极其细微的兴味？仿佛在枯燥的数据流里，意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异常点
他修长的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将那张涂鸦的图片放大。目光掠过那略显稚嫩但线条灵动的西装褶皱，最终定格在那个小小的讨债鬼涂鸦和旁边的标注上。
“讨债的BOSS…气场两米八…”
他薄唇微不可察地向上牵了一下，一个极其短暂、几乎不存在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他指尖轻点，熟练地操作了几下。
“不用删。” 他开口，声音是一贯的平淡清冷，听不出丝毫情绪，“热度有用。”
陈默一愣：“啊？有用？” 他完全不明白这种负面舆论有什么用。
江曜没有解释，只是将那张放大的涂鸦图片，右键，另存为。文件名被他随手命名为：“债主冰山图_存档日期”。
图片安静地躺进了他电脑上一个名为“待分析”的加密文件夹里。
307宿舍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鹿雨天蜷在椅子上，抱着膝盖，手机被她扔在桌上，像是什么烫手山芋。论坛里的喧嚣还在继续，各种恶意的揣测和难听的评论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脑海。她努力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抄袭的事情还没解决，现在又多了个“黑粉”的罪名…她该怎么办？
许琳琅看她这样子，心疼又着急，只能笨拙地安慰：“小雨，别理那些键盘侠！他们就是闲的！那个涂鸦算什么证据啊？巧合不行吗？你…”
她的话没说完，鹿雨天的手机屏幕又亮了。这次不是电话，而是一条新的微博私信提示，来自一个陌生的ID，头像一片漆黑。
鹿雨天鬼使神差地点开了。
只有一句话，没有任何表情符号，冰冷的文字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小画家，藏得挺深啊。清大论坛玩得开心吗？抄袭的事情还没完呢，现在又多了一条黑历史？等着吧，好戏才刚开始。你猜，你那个“Rain”的账号，还能藏多久？】
嗡——
鹿雨天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她猛地捂住嘴，才抑制住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让她如坠冰窟。
这个人…不仅知道她是Rain，还知道抄袭的事情！甚至…还在监视着她？那句“好戏才刚开始”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的神经。
她惊恐地抬头看向许琳琅，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眼底的恐惧清晰地传递着信息。
许琳琅被她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怎么了小雨？又出什么事了？”
鹿雨天僵硬地把手机屏幕转向她。
许琳琅凑近一看，脸色也瞬间变了：“靠！这谁啊？这么阴险？！”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咚咚咚”地敲响了，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鹿雨天和许琳琅同时一惊，看向门口。
门外传来一个温和有礼、却莫名带着距离感的女声：“请问，鹿雨天同学在吗？我是艺术系学生会的林茜，有点事情想找你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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