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一次排练

琴房的空调嘶哑地吐息着，把理纱吉他弦上的琴油味吹得满室。王菡抱着一把旧贝斯，指尖按在五品上，指节泛白得像浸了水的纸，

王菡嗯……还是按不响。

牧时放松点，贝斯弦粗，没有吉他基础初学确实难。你看，像这样就好了……

牧时正在试音，闻言回头，拿过自己的贝斯，伸手在指板上示意着，见王菡还是在挣扎，便直接将掌心覆在她手背上，轻轻往下压

牧时手腕别僵着，想象在揉一团棉花。

王菡的脸 “腾” 地红了，耳尖几乎要贴上琴颈。

晓萌抱着新入手的电吉他，突然一声扫弦，吓得吊扇都顿了半拍

晓萌我说，你们俩别搞小课堂了，主唱要开嗓了！

她今天穿了件黑色T恤，和手里粉白色的电吉他格格不入。

海棠握着鼓槌敲了敲军鼓，“嗒”的一声，像给这场混乱按下了暂停键

海棠先来首简单的吧，《夏夜晚风》怎么样？

理纱已经调好了效果器，闻言抬眼看了看牧时。她今天头发没怎么扎，几缕碎发垂在耳侧，阳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在她手背上投下细细的金线。

牧时点点头，又扫了一眼王菡手里的旧贝斯。心里突然有点发慌——，王菡贝斯刚上手，能行吗？还有，昨天教理纱用效果器时，她指尖触到旋钮的瞬间，他差点把过载和失真搞混。

晓萌（清嗓子）那…开始了！

晓萌的声音亮得像冰镇汽水开瓶时的脆响。海棠率先敲起鼓点，这次牧时没漏拍，贝斯的低音稳稳托住节奏，像给奔跑的人铺了层软垫。

理纱的电吉他 solo 响起来时，所有人都愣了愣。没有用过多的增益，只是轻轻加了点延迟效果，音符像串成线的萤火虫，忽明忽暗地绕着旋律飞。王菡看得忘了按弦，直到牧时用琴颈碰了碰她的胳膊，才慌忙跟上，虽然还是错了两个音。

晓萌的声音比想象中更适合摇滚，带着点没打磨过的砂砾感，唱到副歌时突然破了个音，她自己先笑场了，吉他弦 “吱呀”一声走了调。

晓萌重来重来！

她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眼角扫到理纱——平时没什么表情的人，此刻嘴角弯了个浅浅的弧度，像被风吹皱的湖面。

第二次合练顺了很多。王菡的贝斯虽然还是生涩，却没再掉链子；晓萌的破音变成了即兴的转音，意外地好听；理纱的 solo 短了些，却像精准的标点，把乐句切得明明白白。

中途休息时，王菡抱着贝斯瘫在椅子上，指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王菡…原来弹贝斯……比做物竞题还累。

晓萌（猛灌几口水）等会儿去买奶茶？我请。

牧时靠在窗边抽烟（其实是嚼口香糖，只是假装自己很会的样子），看着理纱低头摆弄效果器。

牧时刚才尾奏那段solo……结尾加个泛音会不会更好？

理纱……可以试试。

声音还是轻轻的，却比昨天多了点温度。

海棠突然“咚咚”敲了两下鼓

海棠下个月要在文艺汇演上试演，就唱《夏夜晚风》，怎么样？

王菡试演？！

王菡差点把贝斯砸在地上。晓萌却兴奋地跳起来，吉他背带滑到胳膊肘。

不过王菡现在上不了台，得牧时和海棠顶着节奏，晓萌的热情倒可以弥补技术的不足。

理纱……还是先把间奏练好吧，拍子都合不上的话会闹笑话的。

说完，她自己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会一口气说超过七个字的句子，接着便咳嗽起来，海棠赶紧递来水。

阳光渐渐斜了，把琴房的影子拉得很长。牧时看着眼前这伙人——磕磕绊绊的贝斯手，破音还笑场的主唱，话少心细的吉他手，还有永远稳如泰山的鼓手，突然觉得，比起完美的演出，此刻吊扇的嗡鸣、琴弦的杂音，还有王菡偷偷往贝斯包里塞冰棒纸的窸窣声，或许更像一首完整的歌——不对，那是他的琴包啊。

不过，无妨了。

牧时再来一遍吧！

他拿起贝斯，指尖触到弦的瞬间，突然想起昨天晓萌说“四根弦变六根弦”时，眼里闪着的光。

这次的前奏响起来时，连吊扇仿佛都转得轻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