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贝斯笑话

琴房的门虚掩着，牧时正给王菡调弦，窗外飘进来几个体育生的哄笑：

路人甲——所以说贝斯手站台上干嘛？给吉他手递水？

炮灰乙错！是拿外卖！

牧时指尖在弦钮上猛地一顿。王菡看见他左手无名指关节瞬间绷紧，像按着大横按时使的暗劲。

高个子（敲玻璃窗）同学同学，你这吉他怎么没声音啊？

牧时抱歉，这是贝斯。

他没接他们的话，走到窗边拉上窗帘，之后继续着教学。

翌日午休时，那几人又聚在走廊。为首的那个看见牧时背着贝斯经过，故意提高嗓门：

高个子赌不赌？我放段摇滚你听，十秒内找着贝斯声算我输！

同伴配合地掏出手机外放，失真吉他轰响的间隙里，贝斯线像沉在深海里的暗流。

路人甲（突然指向牧时背上的琴包）在这儿呢！看！行李箱！

牧时停住了。帆布带勒进他肩胛骨。他没回头，只是把琴包轻轻放在地上，金属搭扣弹开的脆响截断了所有笑声。

牧时借过。

他抽出贝斯走向那几人，琴颈险些扫过高个子的下巴。人群自动分开一道缝，牧时径直走到消防栓箱前——那铁皮门总在合奏时嗡嗡共振。他插上便携音箱，旋钮拧到底。

第一个音炸出时，吊顶的灰尘簌簌落下。不是常规的铺底音，而是带着撕裂感的slap，像钢筋砸进混凝土。几个人下意识后退半步，牧时的右手却刮出骤雨，左手在指板疯跑。没有旋律，只有纯粹的节奏爆破，震得消防栓门板狂颤，走廊声控灯明明灭灭。

牧时贝斯笑话？笑点在哪？

他在轰鸣里开口，声音很沉，被低频吞掉大半，不过都钉进空气里，

牧时是笑十二平均律里根音消失会让和弦解体？还是笑你们听枪花或者Beyond时根本分不清哪轨是箱琴，哪轨是贝斯？

高个子张嘴想说什么，牧时的拇指猛叩E弦。那个超低频像记闷拳捶在所有人胸口，窗玻璃都开始呻吟。

琴房的门突然开了。理纱拎着效果器走出来，线缆蛇一样缠在手臂上。她一言不发地把过载单块踢到牧时音箱前，旋钮拧到“Sonic Annihilation（声波湮灭）”档位。

她把连接线抛过去，牧时接住的瞬间，她的指尖刮过自己吉他弦——尖锐的反馈与贝斯低频绞成飓风，体育生们捂住耳朵，彻底放弃了挣扎

海棠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尽头，鼓槌“嗒嗒”敲在消防栓上，精准卡进牧时的十六分音符里。

声浪平息时，教导主任的保温杯立在楼梯拐角。老头慢悠悠拧开杯盖，枸杞随水波浮沉。

教导主任贝斯手……下次消防演习，你这琴借保卫处当警报器？

高个子们灰溜溜散去时，牧时弯腰收起音箱线，走回琴房。

教导主任（嘀咕）比训话好使。

理纱的拨片静静躺在他琴箱上，牧时坐回来，看着嘴张到O型的王菡，笑了一下

牧时刚才我弹的那个，叫Slap，想学不？

声音还是原来那样亲近。

王菡用力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在空中模仿那个拍弦动作。理纱看着，默默将拨片收起来。海棠倚在门框上，鼓槌懒洋洋地敲着自己肩膀，“还好晓萌这几天感冒没来，” 他瞥了眼窗外消散的人影，“不然先炸毛的一定是她。”

琴房重新静下来，只有贝斯弦的微颤还在空气里游丝般浮动，像一场小型地震后残余的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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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人家不就开个玩笑，你至于吗？

牧时怎么不至于？

牧时你说我的人品我都不一定生气，但你说我的乐器绝对不行

海棠我懂，大部分人都觉得贝斯手都没什么存在感，但其实少了你，音乐会很单薄的

牧时是这样……

海棠（拍他的肩）好了，别琢磨了，我们都知道你重要~

牧时嗯……（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