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课的板书刚写到第三块,晓萌的笔尖就在草稿纸边缘画起了音符。白色羽绒服的袖子蹭过桌角,沾了点粉笔灰也没察觉,“《新年好》太像幼儿园合唱了,”她用铅笔头戳了戳前排的理纱,“我们唱《冬夜的和弦》吧!那段‘围巾缠成结’的歌词,多适合冬天啊。”
理纱的笔尖在“对称性”旁顿了顿,悄悄点了点头。她翻到笔记本最后一页,那里画着吉他solo的走向——原本是为开放日写的,此刻突然觉得,副歌的泛音该加些“冰棱坠下来”的脆感,像教室窗外的冰花裂开的声音。
牧时的草稿纸背面,贝斯线已经改了三版。听到晓萌的提议时,他刚好在“G转降B”的地方画了个箭头——之前总觉得这里少点什么,现在突然想通了:该加个“像踩碎雪地”的滑音,闷闷的,却带着韧劲,像今早他踩过路上的积雪时,脚下传来的声响。
王菡的笔记本最“表里如一”,前半页是物理错题,后半页却藏着“设备清单”:“牧时贝斯线1.5米够用,理纱效果器插后排插座,晓萌麦克风借老师的蓝牙麦”。她算完一道题,突然在清单旁补了句:“用课桌凳腿当临时鼓点参照物,大概60BPM”,写完自己先笑了——海棠没鼓,只能靠这个找节奏了。
最坐不住的是海棠。他的笔在笔盒上敲出“哒哒”声,被王菡用橡皮砸了一下才停。黑色外套的拉链拉到顶,却挡不住他东张西望的眼神:讲台旁的铁皮粉笔盒,敲起来是不是像军鼓?塑料书立能不能当踩镲?他趁老师不注意,偷偷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桌面——不行,太闷;敲了敲铁皮铅笔盒——嗯,这个脆度有点意思。
三四点的阳光斜斜切进教室,五人搬桌椅时,已经在偷偷“藏道具”。晓萌把美术课剩下的银色颜料涂在窗玻璃上,画了串歪歪扭扭的音符,像冰棱冻住了旋律;理纱把自己的蓝色围巾挂在谱架上,当作“舞台装饰”;牧时在后排插座旁贴了张便签:“贝斯线从这里走,别绊到晓萌——她总爱边走边唱。”
海棠的“临时鼓组”还挺像样:铁皮粉笔盒里垫了层草稿纸(闷音变柔),塑料书立上缠了圈晓萌的红色发带(刮起来带点簌簌声),最绝的是他把王菡的保温杯倒过来,底朝上敲——“咚咚”的音,像冬夜巷子里的脚步声,刚好配主歌的“路灯拉长影子”。
排练时,第一遍就出了岔子。晓萌唱到“热可可洒在袖口”时,突然笑场——想起上周海棠把可可洒在卫衣上,像块褐色的地图。理纱的吉他跟着晃了半拍,飘得像被风吹歪的雪花;牧时的贝斯滑音没踩准,像踩在冰面上打了个趔趄。
但笑着笑着,就找到了感觉。王菡突然喊:“停!副歌时,理纱的泛音再高半度,像雪光反射到玻璃上的样子。”她走到窗边,指着玻璃上的银色音符:“就这个亮度!”理纱试了试,泛音弹出去时,真的像阳光照在冰棱上,晃得人眼睛发亮。
海棠的“铁皮鼓”也找到了节奏。敲到“挤在暖气片旁”那句时,他突然把矿泉水瓶(装了半瓶沙子)往铁皮盒上一磕——“哗啦”的沙响混着“哐当”的铁皮声,像五人抢红薯时碰倒杯子的热闹,连晓萌都忘了转圈,笑着喊:“就是这个声儿!像我们那天在琴房抢烤红薯的样子!”
当五人抱着乐器站上讲台旁的“舞台”,台下的同学还在小声议论:“这不是总往琴房跑的那几个吗?”晓萌举着蓝牙麦,白羽绒服上别着理纱送的音符胸针,笑着说:“这是首关于‘冬天和我们’的歌,希望你们能听出点烤红薯的甜,和暖气片的暖。”
前奏响起时,全班都静了。理纱的吉他泛音像冰棱坠在雪上,脆得能听见回声;牧时的贝斯根音稳稳托着,像踩在厚厚的积雪上,踏实得让人想叹气;海棠的“铁皮鼓”敲出 “咚咚” 的节奏,混着全班自发的拍手声,像无数人踩着雪朝同一个方向走。
晓萌唱到“围巾缠成结,像没拆的谱架”时,理纱的吉他突然弹出一串调皮的滑音,像牧时今早帮她解围巾时,两人的手不小心碰在一起的震颤;唱到“热可可在保温杯里打转”时,王菡悄悄摇起缠了彩带的矿泉水瓶,“哗啦”的沙响混进来,像那天琴房里飘着的红薯香。
最动人的是副歌。全班的拍手声突然齐了,像无数片雪花同时落在屋顶;理纱的泛音和牧时的滑音撞在一起,像两根围巾终于缠成结;晓萌的声音突然放轻,唱到 “我们的冬天,要挤着才暖和” 时,她下意识地看向台下 —— 海棠正举着铁皮盒鞠躬,王菡的眼镜片反射着台上的光,理纱的蓝色围巾在风里轻轻飘,而牧时的目光,刚好落在她白羽绒服上的音符胸针上。
表演结束时,台下的掌声比任何一次都长。有同学喊:“再唱一遍!”晓萌刚要开口,理纱的吉他已经弹出了前奏,这次海棠的铁皮盒敲得更欢,牧时的贝斯滑音故意慢了半拍,像在等某个没跟上节奏的人。
下课铃响时,五人挤在教室后排分橘子。晓萌的白羽绒服上沾了同学蹭的银粉,理纱的围巾真的缠上了牧时的棉线帽,海棠还在敲他的铁皮盒当“新年钟声”,王菡的笔记本上多了行字:“《冬夜的和弦》,2026年1月1日,演出成功——观众53人,包括窗外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