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的周三下午，俞天阳抱着三本厚重的编程参考书推开图书馆侧门。这是他难得的空闲时间，没有课也没有兼职，可以专心准备下个月的算法竞赛。
空调的凉风迎面扑来，驱散了五月的闷热。他习惯性地走向计算机专区，却在拐角处停住了脚步。
靠窗的位置，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俯身在巨大的素描本上勾画。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光。是宁小雨。她今天没扎马尾，栗色的微卷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随着她作画的动作轻轻晃动。
俞天阳犹豫了一秒，决定不去打扰。他正要转身，宁小雨却突然抬头，视线正好与他相遇。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冲他招手。
"外卖大人！"她压低声音喊道，嘴角扬起熟悉的笑容。
俞天阳只好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他的目光落在她的素描本上——那是一幅精细的古典油画临摹，画的是波提切利的《春》，已经完成了大半。
"你还会画这个？"俞天阳有些惊讶。他以为美术系的学生都更喜欢现代风格。
宁小雨转了转手中的炭笔："必修课啦。不过确实不是我的专长。"她指了指素描本角落的一个小涂鸦，那是她自己的风格——简约的线条勾勒出一个外卖小哥的形象，正是俞天阳上次骑车的样子，却带着一种奇妙的艺术感。
"这是......"俞天阳伸手想碰，又怕弄脏画面，手指停在半空。
"赔罪礼物升级版。"宁小雨得意地撕下那页纸递给他，"上次那个太草率了。"
俞天阳接过画纸，注意到她手腕内侧沾满了炭笔灰，指甲缝里也有洗不掉的颜料痕迹。这种专注工作留下的印记让他莫名觉得亲切。
"对了，你那天为什么会在那条小路上画画？"他想起一直没问的问题。
宁小雨叹了口气："系里让我负责下个月的校园艺术墙，我在找灵感。"她指了指窗外，"就那边，体育馆旁边的空白墙。"
俞天阳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就是'墙画女神'？"
校园论坛上最近疯传的艺术系神秘女生，据说她去年在学生中心侧墙创作的星空主题壁画让无数人驻足拍照。
宁小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这么大声！那只是个绰号。"她脸颊微微泛红，"而且去年的画有很多不足，今年压力更大了。"
俞天阳正想说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咳。图书管理员正严厉地瞪着他们。宁小雨缩了缩脖子，低头继续临摹，俞天阳也翻开自己的参考书。
安静的时光流淌着，只有笔尖摩擦纸面和偶尔翻书的声音。俞天阳解决了一道复杂算法题，抬头活动脖子时，发现宁小雨正托腮看着自己面前的书，眉头紧锁。
"看不懂？"他小声问。
"《高级算法设计与分析》......"宁小雨念出书名，做了个夸张的晕倒表情，"光是标题就让我头大。你们计算机系的人真可怕。"
俞天阳轻笑："那你们艺术系的专业课对我来说也是天书。"
宁小雨突然合上素描本，凑近了些："说真的，你觉得现代科技和古典艺术能怎么结合？"
"什么？"
"我的毕业创作。"宁小雨咬着下唇，"导师说我的技术没问题，但缺乏创新点。我在想......"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圈，"也许可以尝试些跨界的东西？"
俞天阳思考了片刻："为什么不直接画现代科技与古典艺术的碰撞？比如用古典技法表现人工智能主题，或者......"他顿了顿，"让画作本身具备交互性？"
宁小雨的眼睛突然睁大，瞳孔因为兴奋而微微扩张："交互性......"她喃喃重复着这个词，突然抓起炭笔在素描本空白处飞速涂画起来，"天啊，这太棒了！数字艺术与实体绘画的结合！"
俞天阳看着她突然爆发的创作热情，有些惊讶又有些好笑。她的思维跳跃得太快，像是一台永远满负荷运转的创意机器。
"我需要编程实现互动效果......"宁小雨咬着笔头自言自语，"但我的编程水平仅限于改改HTML......"
"我可以帮忙。"话一出口，俞天阳自己都愣住了。他下个月还有竞赛，平时还要打工，哪来的时间？
宁小雨猛地抬头，眼睛亮得惊人："真的？不勉强？"
看着她期待的表情，俞天阳发现自己无法拒绝："嗯，只要不是太复杂的系统。"
"太好了！"宁小雨差点跳起来，引来管理员又一记警告的眼神。她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这周末我们美术系工作室见？我请你喝奶茶！十杯都行！"
俞天阳正要回答，余光瞥见不远处一个高个子男生正盯着他们。男生穿着考究的衬衫，手腕上的名牌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当发现俞天阳注意到自己时，男生冷冷地移开视线，转身离开了阅览区。
"那是......"俞天阳用眼神示意。
宁小雨回头看了一眼，表情立刻冷淡下来："陈锐，艺术系的研究生。"她转回身，声音更低了，"不用理他。"
俞天阳敏锐地察觉到她语气中的厌恶，识趣地没有追问。两人又聊了些项目细节，约定周六上午在美术楼见面。
离开图书馆时，夕阳已经西斜。俞天阳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室友张伟的消息：【晚上聚餐，来不来？老地方，七点。】
他回复了个"好"字，思绪却还停留在宁小雨那个闪亮的眼神上。
......
"喂，天阳！魂呢？"张伟用筷子敲了敲俞天阳的碗，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餐馆里人声鼎沸，四个室友围坐在角落的方桌旁，面前摆着几盘家常菜和啤酒。俞天阳回过神来，发现大家都盯着自己。
"抱歉，走神了。"他夹了一筷子回锅肉。
"走神一整天了吧？"张伟挤眉弄眼，"从图书馆回来就心不在焉的。遇到什么好事了？"
另一个室友插嘴："不会是捡到钱了吧？"
俞天阳摇头："只是在想一个编程问题。"
"得了吧。"张伟凑近，压低声音，"我听说你今天和美术系的宁小雨在图书馆聊了一下午？"
俞天阳的筷子停在半空："你怎么知道？"
"全校都知道好吗！"张伟夸张地摊手，"校园论坛都炸了——'墙画女神疑似名花有主，对象竟是外卖小哥'。"
"什么乱七八糟的。"俞天阳皱眉，"我们只是......"他突然卡壳了，发现自己无法准确定义和宁小雨的关系。偶然相识？朋友？还是即将开始的合作伙伴？
"只是什么？"张伟坏笑，"你不知道宁小雨在学校的名气吧？去年她画的那面墙，现在还是网红打卡点。多少男生想追她，包括那个富二代陈锐，全被拒绝了。"
俞天阳想起下午那个不善的目光："陈锐......"
"家里做房地产的，据说在艺术圈也有人脉。"张伟喝了口啤酒，"你小心点，那人风评不太好。"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俞天阳强调，"周六去帮她做个毕业项目而已。"
"哦～周六约会啊～"三个室友异口同声地起哄。
俞天阳无奈地摇头，却发现自己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反感这种调侃。相反，想到周六能再见到宁小雨，他心底泛起一丝隐秘的期待。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有些不安。自从大一时父亲生病，家里经济状况急转直下，他就把全部精力放在了学习和打工上，感情生活一直空白。宁小雨的出现，像是一道意外闯入的阳光，打乱了他规律而沉闷的生活节奏。
回宿舍的路上，俞天阳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点开宁小雨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半小时前发的，一张模糊的素描照片，配文：【灵感来了！感谢某位计算机大神的点拨~】
照片角落里，隐约可见一只拿着钢笔的手——那是他的手，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被画了进去。一种奇妙的温暖感觉在胸口扩散开来，俞天阳长按图片，再次点了保存。
他不知道这个偶然闯入生活的艺术系女孩会带他去往何方，但此刻，他竟有些期待这段未知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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