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燕迟的手突然紧紧攥住黎汐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烙进她的骨血里。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滑落，在紧绷的下颌线上碎成晶莹的珠串。
燕迟你疯了？这井刚被封过，随时可能塌方——
黎汐突然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少女的掌心滚烫，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将那只行军打仗拿兵器的手，重重按在那截幼嫩的掌骨上。
黎汐你摸到了吗？这些骨头...还在发抖…
黎汐她们本应该好好活着，做着她们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被埋在这暗无天日的井底，变成一堆白骨！！
燕迟的瞳孔剧烈收缩。掌心里冰凉的骨骸突然变得灼人，仿佛正在他皮肤上重新渗出血来。他看见雨水将黎汐整个人打湿，可她却感受不到，通红的眼角有泪光闪动，却倔强地仰着脸不让它落下。那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了！
燕迟的指尖突然颤抖起来，那些悸动的情愫如决堤之水，再也无法束缚。他猛地将黎汐拉入怀中，双臂如同铁铸般将她紧紧箍住。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她颈间，与她的泪水混作一处。
燕迟我知道…
燕迟我会陪着你，陪着你帮她们沉冤，你放心不管他是谁，不管他在哪儿，此生我燕迟都不会放过他！
黎汐僵在他怀里，泪水终于决堤。她能清晰听见他心脏撞击肋骨的声音，那么重，那么急，像是要冲破血肉的牢笼。
秦莞手中的尸骨啪嗒掉在水盆里，徐河慌忙转身假装检查其余尸骨。清怡死死捂住嘴，眼泪却从指缝间不断涌出——她从未见过自家大人这样乖顺地被人拥在怀中，像柄终于归鞘的剑。
义庄内青灯如豆，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苍术燃烧的苦香。黎汐站在长案前，望着那些被雨水洗净的骸骨在素绢上渐次成形——
清怡大人，井中淤泥清理完毕，只剩下一些碎骨…
黎汐嗯！小碗儿，这些尸骨…可有结果？
秦莞女孩，所有的都是女孩！
燕迟默不作声地将热姜茶推到她手边。燕迟听见秦莞所说，眼中浮现气愤之色，黎汐手中的姜茶突然泛起一圈剧烈的涟漪。
黎汐都是...女孩？
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茶汤里却映出十七个浑身是血的少女在雪地里厮杀的倒影。那年她十一岁，指甲缝里还卡着第三个死去同伴的头发。
她又想起自己成为绣衣司暗探的第一天，老指挥使说的话：'我们要让死人开口，才能替活人守夜。'
燕迟的拳头在案几下捏得咯咯作响。他突然起身走到窗前，狠狠一拳砸在窗棂上。木屑扎进骨节，血珠顺着雕花往下淌，像极了暗卫营那株老梅树上冻僵的红梅。
燕迟待我抓住那恶贼，我定要让他生不如死！
黎汐的茶盏终于跌落。滚烫的茶汤漫过那些白骨，将五年前的雪夜、十七道冤魂、还有她永远洗不净的血债，都泡在这方寸之间。
黎汐世子殿下，绣衣司最熟的便是让人生 不 如 死…若是抓到了，劳烦世子殿下让清怡带走！
黎汐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的刀锋，在义庄昏黄的烛火下，每个字都带着森然寒意。她指尖轻抚过那具最小的骸骨，在触碰到足踝长生缕的瞬间，指甲在木案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燕迟凝视着她眼底翻涌的杀意，忽然想起三年前在边境剿匪时见过的狼——母狼守着幼崽尸体时，就是这样的眼神。他沉默地解下随身玉佩递给黎汐。
燕迟用我的令牌，刑部地牢三层尽归你调遣。
黎汐多谢世子殿下，下官绣衣司地牢中的酷刑足够了！
秦莞我们还要用律法为这些姑娘讨回公道！
清怡不自觉摸了摸腰间的鹿皮囊，里头装着黎汐送给她的"九窍针"。
黎汐公道？小碗儿何为公道？就算将他绳之以法，她们也活转不过来，这所谓的公道对她们有何用？
秦莞洗冤泽物，当与起死回生一功用矣！汐汐这么快就忘了吗？
黎汐放心，等姐姐给你们讨回公道，便带你们...去看灯会。
在屋外雨声中，她轻笑了一声，吓得清怡握紧托盘，黎汐抚过最小的头骨，声音温柔得可怕，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像钝刀磨在骨头上。燕迟知道，那个被许诺的"灯会"，将是凶手永生难忘的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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