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行证。
这两个字砸在赵兴武心头，让这位见惯风浪的将军，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艘第一个获得“许可”的桑巴国货轮。
它鸣着悠长的汽笛，像一个朝圣者，虔诚地驶上了那条贯穿禁忌海域的金色光道。
在它的旁边，是被钉死在原地的鹰酱战舰，那灰败的舰身，像一座被新时代遗弃的墓碑。
赵兴武懂了。
彻底懂了。
过去，海洋的通行证是航母与炮火。
现在，签发权易主。
签发人，是那位被称作“天权”的，古老神明。
而唯一的审核标准，不再是谁的拳头硬。
是“契约”。
一种由神明定义，并用神罚强制执行的，绝对商业信誉。
“不守信者，没有资格在这片海上贸易……”赵兴武喃喃自语，胸中百年来的郁结之气，一扫而空。
用规则，而不是暴力，去重塑世界！
这比击沉十支航母编队，来得更高级，更诛心！
他看向凌天罡，眼神中的敬畏已然化作狂热。
凌天罡只是给自己倒了杯温水，神色平静。
秩序的种子已经种下。
那些被挡在门外，每分每秒都在承受巨额损失的资本，会用尽一切办法，让这颗种子长成参天大树。
他们甚至会主动帮忙，砍掉那些试图阻碍大树生长的“旧日杂草”。
凌天罡的意识，沉入休憩空间。
……
后台化妆间般的空间内，气氛一如既往的微妙。
不，应该说，因为新成员的入住，变得更加暗流涌动。
沙发区，芙宁娜是当之无愧的焦点。
她怀里的平板电脑，正直播着马六甲海峡的画面。
当鹰酱战舰被那座【契】字岩碑硬生生压沉半米时，她湛蓝的眼眸里闪过浓浓的不屑。
“哼，果然还是这么粗鲁。”
她撇了撇嘴，嗓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在场所有人都听见。
“毫无美感！就是单纯地比谁的石头更硬！”
“要是我，就直接在海峡上空召唤水之歌剧院！所有船只必须买票入场，欣赏我主演的伟大歌剧《契约之潮》！”
“在最终幕，对那些破坏规则的坏蛋降下审判的浪潮！”
她越说越兴奋，甚至站起身，张开双臂，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盛大的场面。
“那才叫艺术！那才叫格调！”
坐在她不远处，那个始终闭目养神，周身环绕着丝丝雷光的威严身影，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似乎对“粗鲁”这个词，有那么一丝反应。
另一侧的茶台旁，钟离对外界的纷扰置若罔闻。
他正在冲泡一壶新茶。
洗杯，温壶，投茶，注水。
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如同法则的演练，仿佛外界那颠覆世界的格局，还不如眼前这杯茶汤的清浊来得重要。
凌天罡走到茶台旁，在钟离对面坐下。
“感觉如何？”
钟离提起紫砂壶，一注琥珀色的茶汤注入凌天罡面前的品茗杯中。
袅袅的茶香，瞬间将这方小天地与外界的喧嚣隔绝。
“尚可。”
钟离放下茶壶，声音平淡醇厚。
“只是那片海域的地脉，比预想中要驳杂浮躁。”
他端起自己的茶杯，金色的眼瞳倒映着清亮的茶汤。
“数千年的纷争与毁约，其怨念沉淀于此。我立下的‘天权’基座，既是界碑，亦是过滤器，会慢慢梳理地脉，让其回归应有的稳定与秩序。”
凌天罡品了口茶，明白了。
钟离的“神域降临”，不仅是划定规则，更是在“修复”一片土地的“风水”。
“不过……”
钟离话锋一转。
他抬起那双沉淀着万古时光的眼瞳，望向凌天罡。
“以普遍理性而论，立下契约是第一步，维护契约需要成本。”
“为每一艘船只‘认证’，会消耗我一丝微不足道的岩元素力。基座的日常维护，地脉的长期梳理……”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平淡，但凌天罡却从那平淡中，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这些，都属于契约之外的，额外劳务。”
凌天罡握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来了。
这个男人，又开始算账了。
果不其然。
钟离缓缓抬手，掌心光芒一闪，一份由岩元素力凝聚而成的，散发着淡淡金光的半透明卷轴，凭空浮现。
卷轴上，是用华夏古篆写就的密密麻麻的条款。
《关于“天权”信标之长期维护与运营的补充契约草案》。
“按照璃月的商业准则，对于此类长期项目，我方可提供一个友情打包价。”
钟离将卷轴推到凌天罡面前，指着其中一行。
“每年，一百万摩拉的维护费。”
他看着凌天罡，眼神里全是“我为你考虑得很周到”的善意。
“当然，这笔费用，可以用等值的‘信仰点’来支付。”
凌天罡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
看到自己系统面板上刚突破八位数的信仰点，他头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资产焦虑”。
这位岩王帝君，在“公平交易”上，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似乎是察觉到了凌天罡的微妙表情，钟离沉吟片刻，补充道。
“当然，还有一个方案。”
“以‘天权’为名，向所有通过的船只，象征性地收取一笔‘航道维护费’，如此便可实现收支平衡，甚至略有盈余。此法，亦符合商业的逻辑。”
凌天罡的眼睛，瞬间亮了。
让全世界，为这份“神之秩序”付费？
这何止是薅羊毛，这简直是把全世界都变成了自己的佃户！
他看着钟离，这位看似古板的帝君，在商业上的天赋简直高到离谱。
他正想拍案叫绝。
“不行！”
一个清脆而愤怒的声音炸响。
芙宁娜举着平板电脑，像一只要决斗的小猫，气冲冲地跑了过来，将平板“啪”地一声拍在茶桌上。
“收费？庸俗！市侩！”
她的小脸上写满了对“铜臭味”的鄙夷。
“我们提供的，是神圣的、伟大的、充满了秩序与美感的‘体验’！艺术是无价的！”
她指着屏幕上那些排队等待的船只，眼中闪烁着属于梦想家的璀璨光芒。
“所以，我提议！”
“所有通过的船只，都必须派出一名代表，在‘天权’基座前，献上一段才艺表演！”
“唱歌、跳舞、戏剧，都可以！”
“表演最精彩的，可以获得‘最佳通行奖’，全年免费！”
“表演不及格的，就要留下来，接受我的……艺术特训！”
让全世界的船员，在马六甲海峡，搞一场“海上达人秀”？
凌天罡的表情，变得异常精彩。
休憩空间内，因为两位神明截然不同的“运营方案”，气氛一时间，变得剑拔弩张。
凌天罡揉了揉眉心。
他看着钟离那份严谨到令人发指的商业契约。
又看了看芙宁娜那个荒诞到匪夷所思的艺术提案。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豁然开朗。
收费，是商业的捆绑。
表演，是文化的入侵。
如果……
把两者结合起来呢？
凌天罡的嘴角，勾起一抹谁也无法理解的弧度。
他感觉自己不像个项目经理。
倒像个，准备定义文明形态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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